他挣扎著想站起来,试了一下,竟然没能成功,身体晃了晃,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祁同伟眼疾手快,伸手关掉了录音笔。
会议室里再次恢復了那令人窒息的安静。
李达康顾不上什么体面了,他双手撑著桌子,终於勉强站稳了身体,因为过於激动,整个上半身都向前倾著,姿態狼狈不堪。
“沙书记,你听我解释!”
他几乎是在哀求,声音里带著哭腔,“我……我真不知道这些实情啊!我一点都不知道!这个案子,从头到尾都是京海的人在办,是京海市公安局,是林建国!他们提交的报告,我……我只是按程序签字……”
他语无伦次,把所有的责任都推了出去。
“京海那边报上来说,死者身份查清了,就是个普通的打工妹,遭遇了抢劫,和歹徒搏斗中不幸身亡。他们说凶手就是徐江,证据链完整,人证物证俱在……我哪能想到,他们……他们敢这么胆大包天,偽造证据,欺上瞒下啊!”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带上了几分委屈,仿佛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沙书记,您是了解我的!我李达康干工作,向来是有一说一,最恨的就是弄虚作假!我被他们骗了!被林建国这个混蛋给骗了!我请求组织严查!严查京海市委,严查林建国!给死者一个公道,也……也还我一个清白!”
说到最后,他甚至用手背狠狠地抹了一下眼睛,似乎真的要挤出几滴悔恨的泪水。
整个会议室里,只有他那悽厉的辩白在迴荡。
髙育良在心里冷笑。
李达康啊李达康,你真是把一个市委书记的脸都丟尽了。
事到如今,不想著怎么承担责任,爭取宽大处理,反而演起了苦情戏,想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下属?
你以为沙书记是三岁小孩吗?
沙瑞金终於抬起了眼皮。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李达康那张扭曲变形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淡漠。
他没有直接回应李达康的辩解,而是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达康同志,你刚才说,你处理任何案件,都必须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
李达康的辩白戛然而止,愣愣地看著沙瑞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沙瑞金继续说道:“你说,不能凭空臆测,搞有罪推定,因为这是对我们司法公信力的巨大伤害。”
他每说一句,李达康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些话,都是他刚才自己说的,言犹在耳,此刻却变成了抽向自己脸庞的最响亮的耳光。
“那么,”
沙瑞金的语气微微一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我想问问你,达康同志。这份由你亲笔签批,认定黄翠翠死於抢劫的报告,它的事实依据在哪里?它的法律准绳又是什么?”
“你口口声声的司法公信力,就是被你这样,大笔一挥,隨意践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