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重新启动,缓缓驶入汉东市区。
钟小艾將证件和离婚协议书重新放回包里,动作缓慢而郑重,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
她捏著那份协议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舍?
当然有。
心痛?
早已痛到麻木。
但这些,在家族的存亡和冷酷的政治现实面前,都必须被碾碎,被捨弃。
从今往后,她只是钟小艾。
侯亮平的一切,都將与她无关。
省公安厅的审讯室。
一盏刺眼的白炽灯从天板上直射下来,將侯亮平和陈海的脸照得毫无血色。
他们对坐著,隔著一张冰冷的铁桌,手腕上的镣銬在灯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一开始,他们还心存侥倖。
毕竟,他们一个是最高检派来的干部,一个是省反贪局的处长,后台都算硬。
就算打了新任省委书记,那也是在“执行公务”的过程中发生的“误会”。
程序上的瑕疵,顶多是个处分。
可这份侥倖,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被碾得粉碎。
审讯室的门没有锁死,留著一道缝。
走廊里的动静,一清二楚地传进来。
先是皮鞋踩在地板上的急促脚步声,伴隨著压低了嗓门的呵斥。
侯亮平透过门缝,看到了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省检察院检察长,季昌明。
那个总是四平八稳、把“注意影响”掛在嘴边的老检察长,此刻领带歪斜,头髮凌乱,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军人架著,几乎是拖著往前走。
他的脸上,是侯亮平从未见过的、混杂著震惊与恐惧的灰败。
侯亮平的心猛地一沉。
还没等他从季昌明被捕的衝击中回过神来,又一阵骚动传来。
这次是省政法委副书记,何黎明。
何黎明几乎是瘫软的,嘴里语无伦次地喊著什么“我是冤枉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声音悽厉。
陈海的脸色瞬间变得和墙壁一样白。
如果说季昌明的落网让他们感到不安,那何黎明的出现,则直接將他们拖入了恐慌的深渊。
这还没完。
紧接著,一个个在汉东、在京海跺跺脚都能让地面抖三抖的人物,被一一押送著从门前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