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存名字,但他却烂熟於心的號码。
沙瑞金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粥,才伸手拿起手机,划开接听。
“餵。”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清晨的湖面。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带著几分刻意爽朗的笑声:“小金子啊,刚吃饭啊。”
是钟正国的声音。
沙瑞金嘴角牵动了一下,算是笑了笑:“钟叔,您老起这么早。”
“睡不著嘍,人老了,觉少。”
钟正国在电话那头呵呵笑著,话语间却透著子试探,“你倒好,在汉东搅出这么大动静,还能睡得踏实?”
“心底无私,天地宽嘛。”
沙瑞金夹起一小段油条,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著,“不做亏心事,自然睡得香。”
两人隔著电话线,寒暄了几句家常,问了问彼此的身体状况,真是一对许久未见的亲切长辈与晚辈。
但沙-瑞金知道,这通电话的重点,绝不是这些。
果然,在不咸不淡地聊了片刻之后,钟正国的语气沉了下来,那份刻意的爽朗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者的凝重。
“小金,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听说了。”
沙瑞金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听著,又喝了一口粥。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在组织措辞,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嘆息:“抓的人太多了。一个京海市的领导班子,差不多被你一锅端了。就连省里的何黎明……政法委副书记,也被你的人给带走了。”
钟正国的声音里,带著不易察觉的责备,或者说,是担忧。
“小金啊,你这把刀,太锋利了。这么搞,是锋芒毕露,会四面树敌啊。”
沙瑞金放下勺子,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看著庭院里那棵老槐树上刚刚冒出的新绿。
“钟叔,”
他开口了,声音依旧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前天在高速上,如果不是我命大,现在您这通电话,可能就不是打给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沙瑞金继续说道,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们连省委书记的车队都敢动手,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何黎明,京海市的那些人,不过是这张网上的几个节点。我不把这些节点一个个敲掉,这张网就会越收越紧。”
他的话语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砸进了电话另一头的心里。
“不锋芒毕露一些,下次遇袭的就不是我,”
沙瑞金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面前那碗冒著热气的小米粥上,声音陡然转冷,“而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