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奥迪a6l像一支离弦的箭,在通往京海的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
车內,静得可怕。
省长刘开疆和李达康並排坐在后座,两人都没有说话。
车窗外的路灯光带一条条向后飞速掠去,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如同他们此刻复杂难明的心绪。
李达康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睛死死盯著前方。
他的脑子里像有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疯狂推演著京海市接下来可能面临的所有局面。
刘开疆则靠在椅背上,双眼微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膝盖。
他看上去比李达康要镇定,但那过於平稳的呼吸和紧抿的嘴唇,却暴露了他內心的惊涛骇浪。
“光明峰项目”的卷宗还锁在他的办公室里,那里面藏著的秘密,足以將他,以及他背后那位已经退居二线的老领导赵立春,一同埋葬。
沙瑞金的失踪,对他来说,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但又何尝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能在这潭浑水里,找到沙瑞金,控制住他,甚至……
刘开疆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心中那份被权力浸泡多年的狠辣,开始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毫无徵兆地划破了车內死寂的寧静。
声音来自刘开疆。
李达康的眼皮跳了一下,侧过头,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刘开疆身上。
在这种节骨眼上,任何一个电话,都可能蕴含著爆炸性的信息。
刘开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如常,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喂,程军长,您好您好。”
刘开疆的语气带著刻意的热络和恰到好处的惊讶,“这么晚了,您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著军人特有的简短和冷硬,即使李达康离得有一段距离,也能隱约听到那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李达康的耳朵竖了起来,他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程军长”。
汉东省內,能被省长刘开疆称为“程军长”的,只有一个人。
驻扎在京海市郊的,集团军第358合成作战旅的旅长,程国栋。
由於歷史沿革,大家还是习惯称他为军长。
一个地方部队的最高军事长官,在深夜,直接给省长打电话?
李达康的心臟猛地一沉,一种比之前更加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淹没了他。
刘开疆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散去,但已经开始变得僵硬。
他“嗯”、“啊”地应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官场上常见的红润,迅速褪为了灰白。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瞳孔里倒映著车窗外飞逝的灯光,却聚焦不起来,显得空洞而骇人。
“程军长……您……您说什么?”
刘开疆的声音乾涩,甚至带上了颤抖。
电话那头似乎又说了句什么,简短有力。
隨后,刘开疆彻底没了声音。
他握著手机的手臂,就那么僵在半空中,被瞬间冰冻。
手机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尖锐无比。
“老刘?”
李达康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刘开疆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嘴唇微微张开,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脸上的血色已经完全褪尽,变成了一种死人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