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对外界没有感知,他穿行在一场层层迭迭的梦里,梦中到处都是恐怖之物。
每一次的电流刺激都会改变他的梦境,让他在恐惧中潜得更深。电流强度的提升將他送入了新一层的梦境,在这个梦里,他涉水而行。
赤红色的水,无边无际,缓缓地翻著波浪,水渐渐没过腰际。他不记得自己从何时开始跋涉,也不知跋涉了多久,这场跋涉好像是无休无止的,无处可以休憩,目光所及之处甚至没有一块礁石。
前方隱约出现了火光,像是有座灯塔。伴隨火光而来的还有歌声,细碎的海浪声中,女人幽幽地唱著一首摇篮曲。
西泽尔加快了步伐,有灯塔就有岛屿,有岛屿就能休息,他要在自己耗尽体力之前登上那座岛。
他抵达那光源的时候,才发现並没有岛屿也没有灯塔,那是一座燃烧的十字架,插在水中,生锈的铁链將一个女人捆在十字架上。那个女人在唱歌。
女人低著头,长发垂落,美丽的眼睛透过缝隙看著西泽尔。
“你来看妈妈了么,西泽尔?”女人轻柔地说,“妈妈一直在等你。”
“不,你不是我妈妈,我妈妈已经死了。”西泽尔说。
“可我那么爱你啊,我怎么会不是你妈妈?”女人的脸美得像是繁樱,可她的身体是那么的恐怖,头颅以下被烧得只剩焦黑的骨骼,细细的颈骨弯曲著,艰难地支撑著头颅。
“来,拥抱妈妈吧,拥抱妈妈你就能得到平静。”女人又说。
她確实张开了怀抱,她也没法不张开怀抱,因为铁钉从腕骨之间穿过,把她钉死在十字架上。恐惧悄无声息地滋长著,像是影子那样纠缠著他,西泽尔开始怕了,他看不下去了,他得离开这里。
“你不是我妈妈!我妈妈已经死了!”他强忍著恐惧,坚持说道。
他绕过了燃烧的十字架,继续往前走。前方又是一片黑暗了,女人还在唱歌,他走得很远了,歌声还縈绕不去。
水越来越深,快要漫到胸口,再往前走没准会没顶。但他终於鬆了一口气,因为站在这里转身看去,已经看不到火光了,他终於摆脱了那个女人。
这里很黑很寂静,只有他一个人。谁更恐怖?是极致的孤独还是魔鬼?他说不清楚。
“別怕,无论你去哪里,我们都在一起。”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妈妈爱你啊。”
他缓缓地扭过头来,肩上有一缕缎子般细滑的黑髮,那女人的头颅正靠在他的肩膀上。她微笑著,嘴唇是鲜红的,像是有鲜红的血水要从上面滴落。
他没有逃脱,因为他正背著那具十字架,背著火焰,背著一具焦黑的骷髏,背著他母亲的头颅。
“西泽尔,就是因为你的无能,妈妈被烧死了啊,”骷髏说,“西泽尔,就是因为你的怯懦,所有你爱的人都死了啊。”
失控
所有读数表都疯转起来,绘图机里出来的已经不是曲线,而是狂暴的折线,绘图针发疯般抖动。
“神经电流强度急剧上升!血压上升……血压已经突破上限!心跳频率每分钟240次!体温43度……出现崩溃前兆……见鬼!这是崩溃前兆!”医疗组长大吼。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前任试驾骑士白月的身上,可又跟白月那次的情况很不同。白月那次崩溃,神经电流忽然衰减,读数表平稳地归零,他们把白月抢救出来的时候,白月已经是植物人了,再没甦醒。
但这次,指针疯狂地转动,像是暴走的钟表。
“强制降温!强制降温!降压药!给他注射降压药!”
西泽尔仍旧处於半昏迷状態,但身体剧烈地抽搐著。突然他挣扎起来,似乎是想摆脱骑士之骨的束缚,那些抓著他的机械臂摇晃起来。
注射针剂用的机械臂已经降了下来,但毫无用处,它无法对准。寒冷的水雾喷洒在西泽尔身上,试图帮助他降温,但水雾落在高温的身体上竟然蒸发出了层层白雾。
所有人都高速地行动起来,试图想办法中断这次实验,但类似的情况没有发生过,慌乱之中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切断神经电流!把实验体从骑士之骨剥离!”有人高呼,“再晚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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