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启建身着青色官袍,腰束八銙石带,也跟着上前附和,眼神里藏着几分试探:“是啊王爷,那杜之贵三人的供词听着顺耳,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等您今日亲自发问,揪出他们的破绽呢!”
齐王翻身下车,抬手虚扶二人,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似胸有成竹:“哎,他们个个巧舌如簧,咬死了说辞不肯松口,我们也没法子。但这案子牵扯城阳郡民生,关乎朝堂安稳,又不能不审,是不是?来,我们只好勉为其难,再细细究查一番了。”说罢,便率先迈步踏上石阶,走进正堂。钱、朱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疑虑,随即紧随其后。堂内衙役肃立,寒气森森,肃穆的气氛瞬间又凝重了几分。与此同时,高玉明奉命进入齐王书房,整理散落的诗集与各类文书。四下寂静无人,他指尖划过堆叠的纸页,虽说略识几个字,可那些诗文辞藻、文书里的弯弯绕绕,他大多看得一知半解。目光扫过一页齐王亲笔题写的诗,字迹遒劲,他愣了愣,随手便要归拢进书册。
忽的,他动作一顿,想起之前管家与张柔的叮嘱,心头嘀咕:“管家说要些实在凭据表诚意,我这笨嘴拙舌的,也分不清哪些是‘紧要字迹’。不如就把王爷这些诗文、文赋拿两三篇去,说不定就能当投名状,也能让大人和姑娘放心……”念头既定,他左右张望确认无人,飞快抽出两页诗稿和一份短赋,小心翼翼折好塞进衣襟,而后故作镇定地继续收拾余下的文书。高玉明愈发来了精神,手中的扫帚挥得愈发利落,将书房的案几、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颇有些干劲十足的模样。他直起身捶了捶腰,目光不自觉飘向衣襟处,心中暗自盘算:“若是把这些诗文给了张柔姑娘,也算是递了投名状。往后跟着大人做事,会不会赏我些银钱?或是给个更体面的差事?”可转念一想,自己连这些诗文算不算“紧要凭据”都摸不准,又怕办砸了差事,那点期待瞬间又沉了下去,只盼着这次能蒙混过关才好。经此整理书房,高玉明只觉四肢百骸都透着酸乏,实在撑不住,便躲到墙角,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脑袋一点一点,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衣襟里藏着的诗稿被他下意识按得更紧。
而与此同时,大理寺正堂内,烛火摇曳。齐王端坐主位,钱为业、朱启建分坐两侧,审案已过数个时辰,张翠喜、周启元、杜之贵三人依旧牙关紧咬,要么支支吾吾,要么干脆缄口不言,竟是半点有用的供词都未问出。齐王始终神色淡然,时而插一两句话打圆场,那些暗藏的破绽他看得明明白白,却始终看破不点破。钱为业坐在一旁,只觉得心头火气直冒,狠狠拍了下案几,却也奈何不得这三人,只能暗自憋闷。
待时辰渐晚,齐王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慵懒:“今日也不早了,审了这许久也无甚进展,就这样吧,退堂。”
话音落,三人相继起身退堂。刚踏出大理寺大门,钱为业便重重一哼,扬声道:“驾!”大步流星走向等候在外的车马,掀帘坐入后,沉声道:“去桂宁侯府!”车马一路疾驰,转眼便到了桂宁侯府。钱为业掀帘下车,连随从都顾不上吩咐,大步流星直奔内院,刚一见到正焦躁踱步的桂宁侯,便急声道:“侯爷!您说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那齐王审案总是半途而废,从不往深里查,净说些有的没的绕圈子,对那些供词也像是全然不上心似的。再这么耗下去,咱们总不能一直悬着心吧?”
桂宁侯停下脚步,眉头紧锁:“本侯也正琢磨这事。你这般急着来,莫不是想出了对付齐王的办法?”
钱为业眼神一亮,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办法倒是有一个!我家中有个小厮,他恰好是齐王府里一个仆役的好友,如今我正让他借着这层关系,设法去笼络齐王身边的人,说不定能探到些虚实,甚至找到扳倒他的把柄。”
“哦?真的?”桂宁侯闻言,眼睛瞬间睁大,语气里满是意外与急切,“此事可有眉目了?”
钱为业略一沉吟,点头道:“算是有点眉目,但还不确定。”桂宁侯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沉声道:“既然有了眉目,这事就好办了。”他看向钱为业,语气凝重,“尚书大人,此刻万万不可懈怠,这或许就是我们反击齐王的关键契机。”
说罢,他摆了摆手:“你也不必在此逗留了,速回府中盯紧此事,有任何动静即刻来报。”
钱为业连忙颔首:“侯爷放心,那我就不打扰了,这便回家安排。”
话音落,他转身快步跨出内院,穿过前厅,一脚迈出门槛,利落地上了等候在外的马车,沉声道:“回府!”车马轱辘声响起,朝着钱府的方向疾驰而去。大理寺退堂的锣声刚落,齐王便带着随从登上马车,一路平稳驶向齐王府。车帘外的喧嚣渐渐远去,他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一张素笺,正是今日审案时悄悄记下的几处疑点。
不多时,马车停在王府门前。齐王缓步走入府中,径直迈向书房。推开门的刹那,只见案几整洁,书卷码放整齐,地面一尘不染,连窗台上的绿植都浇了水,透着几分清爽。他目光扫过侍立在旁的高玉明,心头颇为愉悦,开口唤道:“小明子,今日书房打理得不错,你可退下了,不用在这儿伺候了。”
高玉明闻言,连忙躬身起身,脸上堆着恭敬的笑意:“能伺候王爷是小人的福气,王爷若是还有吩咐,小人随时都在。”
齐王摆了摆手,语气淡然:“哎,没事了,你下去歇着吧。”
高玉明见王爷语气坚决,便不再推辞,再次躬身行礼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书房。可刚走出王府大门,他脸上的恭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急切。他左右张望了一眼,确认无人留意,便快步朝着巷口走去,拦了辆马车,低声道:“快,去吏部尚书府!”车轮滚滚,载着他一路疾驰,直奔钱府方向。到了钱府门口,高玉明攥紧了袖中藏着的诗稿,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对着守门的小厮拱手道:“这位小哥,劳烦通传一声,我找贵府管家,有要事相商。我叫高玉明。”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悄悄塞到小厮手中,压低声音补充:“你只需把我的名字报给管家,他一听便知,定会让我进去的。”
小厮掂量着手中的银子,眉开眼笑地应道:“好嘞好嘞!你稍等,我这就去通传!”
不多时,小厮便快步来到内堂,见管家正坐在案前翻看账目,连忙上前躬身禀报:“管家,府门外有个叫高玉明的人求见,说有要事找您。”
管家闻言,手中的账目猛地一顿,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顿时来了兴劲,抬头急问:“哦?高玉明?他人在哪?”
“回管家,他说就在府门外候着,不敢擅自进来。”小厮回道。
“好!快带我去!”管家当即放下账目,起身大步就往外走,神色中难掩几分急切——这高玉明,总算是来了。管家迈着大步跨出门槛,一眼就瞧见了立在府门前的高玉明,脸上当即堆起笑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小哥今日前来,定是带了好事吧?”
高玉明连忙躬身,从怀中掏出折好的诗稿与文赋,双手奉上,语气带着几分忐忑:“不敢称是什么好事,只是应管家先前的吩咐,从齐王书房里取了些他亲笔的诗稿和文赋,也不知这些东西有没有用,还请管家收下过目。”
管家接过纸页,指尖摩挲着泛黄的纸面,随手翻看了几篇。那些诗文辞藻晦涩,他大多看不太懂,却依旧装作认真研读的模样,半晌才抬眼,语气笃定:“只要是小哥费心送来的,定是有用的!”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沉甸甸的银票,递到高玉明面前:“小哥,这是一百两银票,你拿着,算是一点心意,切勿推辞。”
高玉明瞥见银票上的数额,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忐忑一扫而空,连忙双手接过,紧紧攥在手里,连声道:“多谢管家大人!多谢管家大人!若是下次还有机会,小人定再为大人效力!”
“哎,客气什么。”管家摆了摆手,语气亲和,“往后之事,还多亏了小哥费心,你且安心,只要好好办事,好处少不了你的。”管家拍了拍高玉明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期许:“我就不逗留小哥了,这便拿这些诗文给我家大人看看。若是大人瞧了满意,记着你的功劳,小哥你日后可就前程似锦了!”
高玉明听得心头一阵火热,只觉得浑身都轻快起来,暗自感叹:“果然没白冒险!这一百两只是开头,往后跟着尚书大人,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他连忙躬身行礼:“那便有劳管家美言,小人先行告辞!”说罢,揣着银票,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去,背影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管家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随即转身快步走进内堂,径直来到钱为业的书房。见钱为业正伏案批阅公文,他连忙上前,双手奉上诗稿:“大人,这是高玉明从齐王府拿来的,都是齐王的亲笔诗稿。”
钱为业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连忙放下笔,伸手接过诗稿,逐页翻看。越看,他脸上的笑意越浓,最后竟拍着案几连声道:“好好好!这些诗稿来得太是时候了,真是好东西!”
管家站在一旁,满脸疑惑:“大人,属下瞧着这些不过是寻常诗文,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怎就让大人如此高兴?”
钱为业抬眼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深意:“哎,你这就不懂了。齐王此人素来谨慎,府中机密文书定然藏得严实,可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诗稿,字里行间说不定藏着他的心思,甚至可能隐晦提及某些人和事。再者,有了他的亲笔字迹,日后若是需要,说不定能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场,这可是他的‘把柄’啊!”钱为业将诗稿轻轻放在案上,指尖在纸页上敲了敲,对管家吩咐道:“过些时日,你把高玉明叫来,我要亲自见见他,再许给他些实实在在的好处。”
管家闻言,脸上满是不解,忍不住问道:“大人,这高玉明不过是齐王府一个普通仆役,虽说递了些诗文,可也没必要这般看重吧?况且这些东西,说到底也只是些无关痛痒的文字罢了。”
“你懂什么?”钱为业眉头一挑,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快去办便是,我自有考量,日后你便知这其中的好处。”
管家见大人语气坚决,便不敢再多问,躬身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说罢,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