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前诗
紫陌尘生风未定,青衫影动计初成。
笺中墨隐千钧力,只待惊雷破古城。
管家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高玉明紧绷的肩头,语气平淡却藏着千钧力道:“高小哥是个聪明机警的,有些话,想来不用我多言。你在齐王府书房外守了三年,耳濡目染间,那些‘寻常动静’,于旁人或许无用,于我们,却是难得的机缘。”
他顿了顿,呷了口茶,话锋愈发隐晦:“往后府中若有‘风吹草动’,小哥若能偶尔‘递个信儿’,我自会将你的‘心意’如实禀报大人。大人素来赏罚分明,断不会亏待了有心之人。”
高玉明心头一震,瞬间听懂了弦外之音——这是要他做尚书府安插在齐王府的眼线!积压多年的憋屈与不甘瞬间化作狂喜,只觉得浑身的血都热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但他转念一想,不能这般轻易应下,总得为自己谋个实在的前程,也好卖个好价钱。
他定了定神,躬身拱手,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管家抬爱,小人感激不尽。只是……小人虽是齐王府的人,却三年未得重用,每月不过四两月钱,连件体面衣裳都穿不起。如今若要为大人效力,一来是担着身家性命的风险,二来……也盼着能有个实在的着落,也好让小人安心办事。”
管家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小哥倒是爽快。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小人不敢奢求太多,”高玉明咬了咬牙,壮着胆子道,“只求若事成之后,尚书府能给小人一个管事的职位,月钱不少于十两,再分一间单独的小院。至于眼下……也盼着能有笔‘安家费’,也好让小人安顿好家中爹娘,无后顾之忧。”
张柔在一旁适时开口,语气温婉:“高小哥所求也算情理之中,只是管家行事也需按规矩来。不如这样,安家费先给五十两,待你立下功劳,职位和月钱自然会按你的要求兑现,如何?”
高玉明刚想开口讨价,管家却抬手打断:“五十两安家费,再加一套尚书府的腰牌文书,方便你日后传递消息。职位与月钱,待你献上第一份‘实在消息’,便即刻兑现。这已是最大的诚意,小哥若是应允,咱们今日便算定了;若是不应,便当今日未曾相见。”
高玉明沉吟片刻,心里迅速盘算起来:五十两安家费已是一笔巨款,还有腰牌文书,日后进尚书府更是板上钉钉。他咬了咬牙,猛地躬身叩首:“小人应允!往后定当尽心竭力,为大人和管家效力,绝无二心!”
管家满意地点点头,抬手虚扶:“起来吧。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张柔姑娘作证。往后行事,切记谨慎,若有差池,后果自负。”
高玉明起身时,眼眶已有些发红,重重颔首:“小人明白!定不负管家与姑娘的信任!”张柔缓缓起身,提着茶壶款步走到高玉明身旁,手腕轻扬,清澈的茶汤便顺着壶嘴缓缓注入杯中,热气氤氲间,她鬓边茉莉轻轻晃动,眉眼间带着几分柔媚的笑意:“高小哥,今日既已定下盟约,将来若得偿所愿,有了锦绣前程,可莫要忘了我张柔今日的引荐之功才好。”
说罢,她将斟满的茶杯轻轻推到他面前,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杯沿,语气带着几分娇俏的叮嘱:“往后你我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的前程,便是我的体面,可不能寒了我的心呀。”
高玉明连忙双手捧起茶杯,仰头饮下,茶汤温热,却不及心头暖意浓烈,他红着脸连连应道:“姑娘放心!今日之恩,我高玉明永生难忘!日后但凡有我一口饭吃,定少不了姑娘的好处!”
张柔闻言,眼底笑意更浓,转身看向管家,语气愈发温婉却带着几分笃定:“管家,小哥身处齐王府,毕竟是外人,如今空口白牙定下盟约,总觉得少了些凭据。往后行事,若没有半点实在东西傍身,怕是难以让大人全然放心。”
管家颔首附和:“姑娘所言极是,不知姑娘可有良策?”
张柔侧身望向高玉明,目光带着几分试探与引导,语气委婉:“我听闻小哥常在齐王书房外当值,偶尔也会帮着收拾文书卷宗。不知……你在整理那些东西时,可有机会接触到些‘紧要字迹’?比如王爷批阅的手札、或是府中往来的信函底稿,若是能悄悄留一两件‘念想’,既能表小哥的诚意,也能让大人安心,你说呢?”
高玉明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要他拿齐王的亲笔文书当投名状!他略一沉吟,便咬牙点头:“姑娘放心!三日之内,我定设法取一件实在的凭据来,不负大人、管家与姑娘的信任!”高玉明攥着茶杯,神色愈发恳切:“管家,既已定下此事,不如立个时日?也好让小人有个奔头,早日将凭据送来。”
管家摆了摆手,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哎,无需如此拘泥。凡事讲究个水到渠成,只要小哥明白我的心意,知晓此事的轻重,慢慢来便是。”他抬眼瞥了眼身旁的张柔,嘴角噙着笑意补充道,“再说,张柔姑娘还日日盼着小哥能早日成事,展露才干呢。”
说罢,管家又对高玉明一番吹捧:“小哥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胆识与心思,实属难得。日后若能在大人麾下效力,定能大展宏图,前途不可限量,比那冯德可强上百倍千倍!”
高玉明听得心头一阵暖热,先前的忐忑与顾虑尽数消散,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仿佛锦绣前程已在眼前。
张柔适时走上前,为他续满茶水,语气温柔得似春风拂柳:“高小哥,管家说得极是。你本就聪慧过人,只是缺个施展的机会。如今机缘已到,只需稳扎稳打,日后定能出人头地。我在尚书府也会时常为你留意,若有什么消息,便会设法告知你。你只管安心办事,我与管家都信你。”高玉明只觉得胸中豪气顿生,端起桌上茶杯,犹如壮士拔刀般一饮而尽,茶汤顺着喉间滑落,烫得他浑身一振,朗声道:“今日便就此别过!待寻个妥当机会,我高玉明定当为大人了却心愿,也不负张柔姑娘今日的引荐与厚爱!”
管家闻言,眼底笑意更深,颔首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哥既有此魄力,日后必有厚报。”
张柔也端起茶杯,眉眼弯弯地附和:“高小哥快人快语,我便静候佳音了。切记行事谨慎,莫要急躁,若有难处,可设法传信与我。”
三人同时举杯,饮罢杯中茶水,彼此对视一眼,皆心照不宣。高玉明躬身一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里满是奔赴前程的坚定,仿佛已看见自己身着华服、位居管事的模样。管家与张柔望着他的背影,相视一笑,这盘连环局,终是成了。马车稳稳停在齐王府门前,高玉明掀帘下车,转身看向车内的张柔。她并未多言,只对着他浅浅颔首,嘴角噙着一抹温婉的笑意,眼波流转间似有星光闪烁,轻声道:“小哥保重,我静候你的好消息。”
高玉明望着她清丽的容颜,心头一股暖流涌过,连忙拱手:“姑娘放心,我定不辜负所托。”说罢,便转身阔步走向王府大门,身姿挺拔,步履间满是春风得意,与今早出门时的局促判若两人。
守门的小厮见他回来,眼神瞬间被他身上的月白暗纹长衫吸住,惊得张大了嘴,连忙上前打趣:“哟,高小哥!出去这一趟,怎么瞧着跟换了个人似的?这般春风得意,莫不是遇上什么天大的好事了?”
高玉明脸上故作平淡,摆了摆手含糊道:“哪有什么好事?就是偶遇个同乡旧识,都是些女子家,便陪着聊了聊家常,随便出去逛了逛罢了。”
小厮却不肯放过,伸手指了指他的衣裳,挤眉弄眼道:“得了吧小哥!你这衣裳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寻常人家哪穿得起?定然是遇着贵人了!快说说,是不是有姑娘给你撑腰了?”
高玉明被戳破,也不恼,反倒笑着打趣:“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过是件寻常衣裳,值得这般大惊小怪?难不成你也眼馋了?等日后我得了空,也给你挑件次些的,让你也风光风光?”
小厮连忙笑着应道:“那可就多谢高小哥了!我就知道你如今出息了,定然不会忘了兄弟们!”高玉明回到偏院,麻利地换上齐王府仆从的青布短衫。往日里这粗布衣裳穿在身上,只觉沉闷局促,今日却莫名透着股轻快,连带着腰背都挺得愈发笔直,每走一步,嘴角的笑意都藏不住,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刚整理好衣襟,院外便传来一个小厮的喊声:“高小哥!齐王有谕,叫你即刻过去!”
高玉明心头一凛,随即应道:“知道了,这就来!”说罢,快步朝着齐王书房走去,脚下的步子虽急,却稳得很,眼底藏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意气。
进了书房,他躬身行礼:“小人参见王爷。”
齐王头也没抬,手中握着狼毫笔在卷宗上批注,淡淡吩咐:“小明子,去把翰林学士汪康年请到府中,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诺。”高玉明应声,转身便要踏出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