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柔轻轻搅动着杯中茶,茶汤泛起细微涟漪,她语气带着几分惋惜,状似无意地挑开话头:“哎,说起来,小哥你在齐王府待了三年,勤谨又心细,本该早有提拔才是。可我听闻,你那同乡冯德,不过是跟你喝了顿酒,听你随口聊了些王府里的零碎动静,转头就凭着这些话得了贵人赏识——不仅升了上等仆役,月钱涨到十两,还分了单独的院子,连仆役都有专人伺候,这般风光,真是羡煞旁人。”
高玉明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震得晃了晃,脸上瞬间涨得通红,满是一脸的愤懑:“他……他竟凭着我随口说的那些话发了迹?!”
积压已久的委屈与不甘瞬间涌上心头,他对着张柔大吐苦水:“姑娘你是不知道!我跟冯德一同从老家出来,他进府才半年,平日里就爱耍些小聪明,嘴还没个把门的!前几日跟他喝茶,我不过是抱怨了几句自己待了三年还是中等仆役,月钱才四两,又随口提了两句在书房外听到的‘查账’‘城阳郡’之类的零碎字眼,没想到他竟转头就拿去邀功!”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声音都带着颤抖:“我在王府兢兢业业,守在书房外不敢有半分懈怠,偶尔还要挨罚受气,他倒好,捡了我的话柄就平步青云!凭什么啊?!同是同乡,我守着规矩办事,反倒不如他投机取巧来得风光!”
张柔静静听着,眼底适时泛起几分同情,轻声道:“竟还有这样的事?这般说来,倒真是埋没了小哥的本事。冯德能有今日,全靠你无意间透露的消息,可好处却全被他占了,换做是谁,心里都难平。”
这话恰好说到了高玉明的心坎里,他重重叹了口气,满是憋屈:“可不是嘛!他如今住着单独的院子,拿着十倍于我的月钱,我却还在原地打转,前几日还因一点小事挨了板子,想想真是窝囊!”
张柔放下茶杯,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轻声宽慰:“小哥切勿气馁,所谓命中富贵,本就难有定数,有时看似偶然,实则各有缘由。”她话锋微转,故作沉吟,“或许这也是冯德该有的机缘,毕竟机遇来了,能不能抓住也看个人造化。”
“哎,什么机缘造化!”高玉明急得提高了声音,满脸不服,“张姑娘你是不知道,那冯德根本就是捡了现成的便宜!他那点能耐,全是靠着我透露的消息才得了赏识!”他越说越激动,胸膛微微起伏,“若是吏部尚书大人能知道我的情况——我在齐王书房外待了三年,听了多少零碎动静,琢磨透了多少府里的门道,比冯德机灵百倍,也踏实百倍!他若是知晓,定然也会重用我的!”
张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露出赞许的神色,连连点头:“小哥说得极是!像你这般心思缜密、踏实肯干,又能接触到王府核心动静的人,本就该得遇赏识。冯德不过是借了你的光,捡了个巧,论真本事,哪及得上小哥你的万分之一?”
她往前凑了凑,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再说,小哥在齐王府受了这许多委屈,勤勤恳恳却得不到应有的提拔,反倒让投机取巧之人占了便宜,换做是谁,心里都难平衡。若真能有机会让尚书大人知晓你的才干,凭你的本事,定然能有一番大作为,哪里还会困在这仆役的位置上?”
说罢,高玉明猛地端起茶杯,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茶水顺着嘴角淌下几滴,他却浑然不觉,只攥着空杯,满脸怅然:“哎,只恨我没那个命,得不到吏部尚书大人的赏识!若是能亲眼见一见大人,把我的本事和委屈都说说,哪怕只是递个话,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憋屈!”
他猛地转头看向张柔,眼神里满是急切与期盼,语气带着几分恳求:“张姑娘,你既在尚书府走动,定然见过尚书大人吧?求你行行好,日后有机会,务必帮我引荐引荐!我高玉明别的不敢说,往后定当肝脑涂地,报答大人和你的知遇之恩!”
张柔浅浅一笑,眼底带着几分笃定:“小哥切勿心急,此事倒也不难。所谓‘心诚则灵’,只要你是真心想为尚书大人效力,自然能得偿所愿。”
她话锋一转,故作神秘:“不过说来也巧,今日倒真有个机会——我可以带你见一人,他虽不是尚书大人,却能替大人斟酌人事,说话极有分量。”
高玉明眼睛瞬间亮了,连忙追问:“什么人?竟有这般能耐?”
“是我们尚书府的管家。”张柔缓缓说道,“管家素闻小哥你的遭遇,又听闻你在齐王府书房外当差,心思缜密、知晓不少内情,颇感你受了不公待遇,特意命我今日邀你见面,想亲自跟你聊聊。”
“什么?!管家也来了?”高玉明惊得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还是尚书府的管家!这……这真是太好了!看来尚书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知道我受了委屈!”
他激动得手足无措,连连对着张柔作揖:“张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哪有这般机缘?你真是我的贵人!不知现在能不能见到管家?我……我这就去准备准备,定不能失了礼数!”
“自然能。”张柔笑着点头,抬手示意他坐下,“管家就在楼下雅间候着,等咱们用过膳,我便带你过去。你也不用太过紧张,管家为人和善,只是想跟你聊聊家常,问问王府里的情况罢了。”
高玉明这才稍稍平复了些心绪,坐下时手还在微微发抖,眼底却满是炽热的光芒——他知道,这是他改变命运的绝佳机会,绝不能错过!
话音刚落,伙计便端着酒菜鱼贯而入,清蒸江团色泽莹润,葱烧海参香气扑鼻,几碟精致小菜搭配得恰到好处,瞬间将雅座内的香气烘托得愈发浓郁。
张柔抬手示意:“小哥快尝尝,醉仙楼的招牌菜可别错过了。”
高玉明却没什么心思动筷,满心都想着待会儿见管家的事,只象征性地夹了一口菜,味同嚼蜡。
张柔瞧出他的心思,温声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管家那边不急,他既特意等你,自然会给你充足的时间细说。”
高玉明这才回过神,连忙应道:“姑娘说得是,是我太过心急了。”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高玉明频频望向楼下,恨不得立刻就见到管家。好不容易等伙计撤了碗筷,他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张姑娘,咱们现在可以过去了吗?”
张柔含笑点头:“走吧。”
二人下楼,转过两道回廊,便到了一间僻静的雅间外。张柔抬手敲了敲门,扬声道:“管家,请进。”
房门应声推开,管家一身青缎长衫,身姿挺拔,神色沉稳地迈步而入,目光落在高玉明身上,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拱手道:“高小哥,久仰了。”
高玉明连忙起身回礼,手脚都有些发僵:“管、管家客气了,小人高玉明,能得管家亲自相见,真是受宠若惊。”
管家缓步走到桌旁坐下,接过张柔递来的茶,浅啜一口,才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却藏着深意:“听闻小哥在齐王府守着‘近水楼台’,却三年未得‘月’光垂怜,反倒让旁人捡了现成的机缘,倒是可惜了。”
这话看似只是感慨他的境遇,却一语点破了关键——他守在齐王书房外的绝佳位置,本是近水楼台,却没能抓住机会,反而让冯德借他的消息平步青云。
高玉明心头猛地一震,瞬间明白了这话的钩子:管家既知道他的处境,也清楚他能接触到王府核心动静,这话既是惋惜,更是试探,试探他是否真的有不甘,是否愿意抓住眼前的“月光”。
他连忙躬身,语气带着几分恳切:“管家所言极是!小人确实不甘!只是苦于没有门路,空有一身力气和心思,却无处施展,还请管家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