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了一鼻子灰,言缪尴尬得有点不好意思,在心里说,这特么跟问吃饭了有啥区别么?不过随口一问而已,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他不好再说啥,本来他不想气氛尴尬,却不想这句话让气氛变得更难堪。
言缪只有转过头,看向窗外,面包车正经过一片公园,夜色下的草地垂柳横坡,红香满地。
小桥曲径遥接天台,湖中山石嶙峋,浮萍在灯下翩翩**漾,远处疏林如画。再衬着这空旷无人的街道,心中不由有一丝清爽,顺手打开了车窗。
冷风拂面,隐约有北方凛冽的寒风之意,言缪不由点起了根烟,还没吐出口。
周大美人已用一双好看到极致的眼神瞪他一眼,“快关上,好冷!”
她的语气就是上司命令下属的语气,
言缪不悦地冷哼了一声,心底的轻视让他这次他并没有听她的话,也没有顾虑她的不悦会给他带来工作上的灾难。
因为这冷风让他想起了故乡,那个他长到十五岁的地方,彭城。
那座曾经充满甜蜜的小院子,是否现在早已长满了荒草?
他和他的父亲在金城定居已经快十五年呢。
那座回不去的故乡,装载着他童年记忆的地方,无疑是他枯燥乏味的生活中唯一的慰藉。
此时老家的庄皓和老驴,是否在烟雾的缭绕中,围着炉子帮女儿辅导作业?
他又想起了十六年前那个雪夜。
苏小瑾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在大雪之中,拉着行李箱,向着车站走去的背影。
那个曾经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女孩,幸福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往事如烟,旧梦难寻。
当初的苏小瑾死了,当初的那个言谬也死呢。
言缪张开手,突然一滴冰冷落入掌心,他很仔细的瞧了瞧,说了句:“是雪花!”
又淡淡补了一句:“金城又下雪了!”
身旁的美人似乎没听懂,反问了一句,“啥?”脸上一脸疑问的看着他。
言缪指了指窗外,语气中有无限的惆怅惘然:
“金城又下雪了!三五年没下了吧!”
周大美人的口张得越来越大,等看清了窗外飘着的雪花,脸上转而变得兴奋,狂喜如天降一般落在她脸上,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行动开始变得癫狂,双手砸着车窗,嘴里尖叫着:
“雪!雪!下雪了呀!雪花——啊……”
狂喜的尖叫响彻在年末的冷风中,完全没在意她高贵的衣服在面包车中的灰尘中蹭的到处都是。
旧历年的冬天,腊月初八,金城终于又下雪呢。
言缪又点起了根烟,清清淡淡的飘雪中,他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冬天,那个脸蛋冻得红扑扑的,扎着马尾的长腿姑娘从他眼前掠过,闯入他生命中。
那一年,他第一次出远门,踩着三百公里的风尘来金城。
省城的小偷骗子给他上了人生中第一节生动的社会课。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特别的冷,他只记得自己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兜里只有两张五块的纸币,望着灯火通明,霓虹闪烁的长街,踟蹰彷徨,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唯一记得清晰的就是:
自己坐在当时金城最高的地标建筑,紫峰大厦的长凳下面。
看着四面八方各色穿着的人来来往往,从傍晚到深夜,直到某一滴不知名的雪粒——轻轻地砸在脸上。
时光像是一个过不去的轮回,就像生命中的某个人。
在那个雪夜的时间节点,遇合了,又分开了。
这个城市从此成了他一生解不开的心结。
来来去去,合合离离,最后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伫立在尘世荒野,望着远方看不清的前程——死结,因为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