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个比我年纪稍大的孩子也摸了那尊观音,他说,那是妈妈的感觉。
微妙的,温柔的,和善的,就是妈妈。
林巧儿只比我长三岁,可我却在她脸上看到了母亲般的慈爱。
“玉儿,别心软,楼伟明不配当父亲,你看看这老畜生养大的两个孩子,哪个不是自私阴狠,偏偏你生了软肠子!
你听我说,你这副心肠用在哪里都好,唯独不能给楼家、傅家。
你抽个空清算清算手头的钱财,等送走大太太,我们也商量一下计划,你得赶紧离开上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一屋子的人都是吸血虫!”
她一番鼓励听得我雄心万丈,“怎么做!怎么报复楼伟明!”
她娇啧地看我一眼,“自然是有办法!”
说罢,她撅起嘴巴,豁然起身,跑到衣橱前翻箱倒柜。
黄灿灿的橘子还剩两瓣也被她随手丢在了一旁。
我问她找什么,可她一味摇头不语。
片刻后,她忽然抬头,指着窗边的金漆桌让我坐下。
我磨蹭着挪过去,还没坐下她便来了。
她巴掌一按,往我面前的桌上拍了几张黄皮信纸,而后又从抽屉里拿出那支与她的品味格格不入的高级钢笔。
“快快快,我一边说你一边记。”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可她已将钢笔塞到了我的手里。
“见字如晤——”
“要写信?”
我露出一点惊愕神色,她迎着我的目光点了点头。
“是!就是写信,快,我说你写!”
林巧儿急躁起来,脸上通红通红的,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激动的。
我原以为她没读过几天书,在写信这样的优雅事情上,她苍白的词藻可能略显不足,可惜我错了,我低看了她。
她脱口而出的句子让我为之一震。
“岁月不居,时节流转,分别良久,感念为怀……”
“自你远赴汉阳求学,我便常惦念着樱花正盛……”
笔尖干涸,我沾了一下墨水,笔管子很快被墨汁填满。
她也跟着我的节奏停顿下来,重新继续。
……
她越说越快,用词依旧华丽,思绪有条不紊。
我一心两用,听得晕头转向不说,握笔的五指也有点不听使唤。
前两页的字迹很能辨认,最后这一页简直龙飞凤舞,跟醉酒的苍蝇乱爬似的。
林巧儿却不在意,她乐乐呵呵地捧着纸张走到台灯下,“啪嗒”一声拍在开关上,看得懂看不懂也不管,静静地低头研究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