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堡的英雄、市民领袖尼基弗鲁斯正带著一眾亲信,走在前往威尼斯租界——准確说是前租界——的路上。
尼基弗鲁斯所走之处,民眾在对他欢呼,不少人在呼喊他的名字,而这一切是逃亡他驱逐拉丁人的事跡,早已传遍整个帝都。
然而,这位帝都炙手可热的大英雄,虽然表面上热切的回应每个人,但是脑中却满是愁苦与烦忧。
在帝都光復后,尼基弗鲁斯就让当年抢夺他家產的人都付出了代价,但非常可惜的是,其中不少人早已逃离君士坦丁堡。
至於那个布拉纳斯,更是已经去世,他唯一的女儿嫁给了拉丁骑士,现在正在西方。
即便如此,尼基弗鲁斯还是感觉尤为畅快,积压已久的情绪终於获得了释放。
毕竟,原本他只能看著这些人享受沾著他父亲血的產业。
而且在杀敌掉仇敌之后,他在君士坦丁堡的声望也进一步上升——人们总是喜欢为亲人復仇者,他的拥护者们更是迫不及待把此事散布得全城到处都是。
但是在释放之后,又是新的压力滚滚袭来。
真是麻烦。这是他现在脑中的想法,为什么非要占著威尼斯租界?难道他们不明白其中严重性吗?
虽然满是对市民占领租界的埋怨,尼基弗鲁斯却也理解他们的动机。
毕竟,租界里拥有君士坦丁堡最上乘的房屋和基础设施,赶走了拉丁人,城里的贫民自然渴望住进去。
但尼基弗鲁斯同样清楚,这是权贵们绝不容许的,他自己的行为已然出格,任何效仿者必將遭到残酷镇压。
因此,他一直在奔走呼吁,试图劝离租界里的市民,只是收效甚微,要不是顶著“君士坦丁堡英雄”的光环,他恐怕早就被愤怒的市民痛殴。
而那些威胁的话语至今清晰在耳:
他们警告他,若想当皇帝的走狗儘管去当,別来打扰他们来之不易的生活,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就別挡著他们去爭取自己想要的。
这番话让尼基弗鲁斯倍感失落,在从血火中光復君士坦丁堡后,尼基弗鲁斯心中曾產生了一些雄心壮志:他可以带领整个城市的市民,而非仅仅几个街区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而且,那些人的话也的確戳中他的要害,他劝阻市民,也有自己的利益考量:他怕惹怒了君士坦丁堡的新主人,被剥夺已经获得的一切。
但他同样是为他们著想啊!否则,一旦尼西亚军队重拳出击,那些科穆寧贵族必然借这个机会做一些对他们来说非常不妙的事。
要是所有人都可以听他的就好了……尼基弗鲁斯愤恨的想到,这次他所控制的几个街区就没有人去租界凑热闹,都老实听从命令。
他也想过武力把前租界里那群人赶出来,但是对方也同样持有武器,根本不畏惧尼基弗鲁斯,而要是打起来,那就更是笑话。
“……米海尔·巴列奥略就是新时代的君士坦丁大帝,他捍卫正信,驱逐异端,乃是每一个罗马人都应该拥护的君主……”
走过街角,一阵对巴列奥略毫不掩盖的諂媚传来,一个衣著体面的市民正站在箱子上,对聚集的群眾宣扬什么。
尼基弗鲁斯认识那个人,君士坦丁堡的一个投机商人,以前为了粮食,他没少和他来往。
而市民领袖对他的评价是:一个狡诈的混蛋。
这傢伙的底细他知道,曾经只是君士坦丁堡搞底层赌博的黑帮代理人,但抓住拉丁人大败的机会发了一笔横財,接著就摆脱街头成为了体面的商人。
他的商业之路没少趁火打劫,一直到尼基弗鲁斯与城外的农民建立直接联繫,才摆脱掣肘。
看来他迫不及待想要劝进米海尔当皇帝了,望著对投机商言论热烈欢呼的人群,尼基弗鲁斯心中五味杂陈。
在巴列奥略的军队进入君士坦丁堡后,人们简直把米海尔·巴列奥略看做耶穌的化身,怀抱著一种莫名的信任,篤信米海尔將引领他们走向更美好的生活。
这种信任迅速发酵为狂热,人们容不得半句对米海尔·巴列奥略的微词,谁敢出言不逊,立刻便会招致无情的排挤与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