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天连人影都看不到,只有一座座汉家界碑还標记著此处属於大汉。
到了第三日,在前探路的徐晃总算是看到了人影。
“明公你看——有城池!”
一座孤零零的军堡如同礁石般矗立在一片地势稍高的台地上。
这便是度辽將军府驻地曼柏城,或者说,曼柏堡更为贴切。
当那座孤悬於绝地、如同巨兽遗骸般的城池曼柏堡,从风沙的帷幕后显现时,所有人都感到了窒息般的凝重。
低矮的夯土城墙在长年风沙与寒潮的侵蚀下崩裂塌陷,几处坍塌的豁口被粗糙的木柵草草堵塞。
城门前那杆“耿”字大旗,早已被风沙撕扯得襤楼不堪,冻硬的布帛在呼啸的北风里僵硬地拍打著旗杆,发出绝望的噼啪声响。
城头上,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披著褪色陈旧的玄色铁甲,如同嵌在灰黄色城墙背景上的一颗黑色的钉子,正死死望向这队远来的、卷著烟尘的来客。
那是度辽將军耿祉。
当那面熟悉的、代表著“汉”的红色帅旗在风沙中越来越清晰时。
耿祉布满风霜沟壑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隨即如同死水投入巨石般剧烈波动。
他深陷的眼窝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灼热的光。
那光,混杂著无边孤寂中看到同类的狂喜,更带著一种久旱濒死之人望见水源般的希冀。
“开门!快开门!”耿祉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劈裂嘶哑,几乎是滚下城头,跟蹌著冲向堡门。
沉重的包铁木门在刺耳的磨牙声中洞开,捲起一股浓烈的、混合著汗臭、冻土、劣质炭烟和长久压抑所形成的地下室般的腐败气息。
耿祉衝到刘备马前,粗糙的大手死死抓住刘备坐骑的韁绳。
他仰著头,乾裂的嘴唇颤抖的嘶吼道:
“朝廷——是朝廷遣人来换防了吗?”
“是要召某——回雒阳了吗?五年了!耿祉在这绝地,等了整整五年了!陛下皇恩浩荡——没忘了我!哈哈哈!”
狂喜的笑声在空寂的城堡前迴荡,却比哭嚎更加悽厉悲凉。
刘备翻身下马,玄氅被寒风卷得乱扬。
守城將士们纵然无精打采,但刘备等人到来时,他们还是热烈的欢迎了。
刚一入城,曼柏堡內,便瀰漫著一股难闻的气息。
因长期匱乏新鲜蔬果,条件艰苦,士卒多是面有菜色。
刘备打听后得知他们是来自四面八方的驰刑徒。
原先刘备还以为度辽营都是乌丸营、扶黎营那样的地方精锐来著。
这么看来,倒是他多想了。
并州遭受的胡患要比幽州严重得多。
这些年,并州地界的汉兵精锐几乎死绝了。
幽州起码有太行山和燕山保护,內部的几个郡还算是安寧的,可并州呢,地接塞北,就一座四面漏风的阴山作为屏障,基本上一到王朝末年那就是民不聊生的地儿。
曼柏城位处五原郡的最南部,但这已经是帝国落日前,并州北部的最后一道屏障了。
刘备隨耿祉登上曼柏低矮的城楼。
朔风裹挟著砂砾狠狠抽打在脸上。
耿祉指著堡外那片无边无际荒原,声音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