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跪在那里,沉默不语的陆凡,终於抬起了头。
他散乱的黑髮下,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著净念菩萨,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他妈的跟我讲放下?”
“我爹娘被人像杀鸡一样宰了,尸体扔在荒郊野外,你他妈让我放下?”
“我一个七岁的孩子,亲手埋了我的爹娘,你他妈的让我放下?”
“我问你,那几个强盗杀人的时候,佛在哪里?我爹娘惨死的时候,慈悲又在哪里?”
“现在你站在这里,衣冠楚楚,宝相庄严,跟我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陆凡挣扎著,身上的缚仙索被他崩得咯咯作响,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对著净念菩萨,对著西方教所有的神佛,发出了最怨毒的咆哮:
“我告诉你!只要我陆凡还有一口气在,这仇,我就报定了!杀我父母者,我必杀之!包庇凶徒者,我必灭其满门!”
“你们的慈悲,就留著去超度你们自己吧!”
斩仙台边是鸦雀无声。
西方教眾佛陀菩萨,脑后的佛光齐齐一滯,面上的庄严宝相瞬间被惊愕与盛怒所取代。
天庭的仙官们更是个个目瞪口呆。
他们见过胆大的,没见过这么胆大的。
当著三界诸神的面,指著一位菩萨的鼻子,用凡间最污秽的言语咒骂。。。。。。
这已经不能叫胆大包天了,这是压根没想过要活。
“此獠。。。。。。”净念菩萨气得浑身发抖,脑后佛光乱颤,那份慈悲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狰狞的怒火,“当真。。。。。。当真罪该万死!”
然而,更多的仙官却被陆凡话语中的一个词吸引了。
包庇?
包庇凶徒?
太白金星捋著鬍鬚的手停了下来,他浑浊的老眼看向陆凡,带著几分探究:“陆凡仙友,你方才说,有人包庇杀你父母的凶手?此话怎讲?其中莫非另有隱情?”
这话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托塔天王李靖,雷部眾將,都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斩仙台上,听到太白金星的问话,陆凡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隱情?哈哈哈!哪有什么隱情!有的只是我跟那帮禿驴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他止住笑,然后缓缓开口。
“我父母死后,我便知晓,没有力量,在这世道连狗都不如。我怀揣血仇,远渡重洋,拜入一处散修洞府,苦学仙法十年!”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待我修成人仙,重返故里,第一件事,便是將当年那伙强盗一个个从人海中揪了出来,亲手砍下了他们的脑袋,祭奠我父母在天之灵!”
“只可惜,那伙强盗的头子,那个独眼龙,却提前得了风声,跑了。”
“我一路追杀,眼看就要將他手刃。你们猜,他跑去了哪里?”
陆凡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直刺净念菩萨。
“他跑回了我们村子东头,跑进了那座我爹娘生前最看不上的寺庙里!他跪在佛前,剃了头髮,口口声声说自己要放下屠刀,皈依我佛,从此青灯古卷,懺悔余生!”
“而那庙里的住持,竟然就真的收下了他!还给他取了个法號,叫什么『慧悟!他悟了什么?悟了杀人放火之后,只要躲进佛门,就能一笔勾销吗?!”
“我提剑上门,要他们交出凶手。他们却拦在山门前,说什么『佛门乃清净之地,不可妄动杀念,说什么『他既已皈依,前尘往事便如云烟,说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呸!”陆凡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我爹娘惨死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说得饶人处且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