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愉之殿二楼包房的木门被“砰”地一声推开,盖蕊的天蓝色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將桌上的银灯吹得摇曳不定。
她身后的阿莉森紧紧攥著裙角,青金石般的眼眸里满是紧张,却还是快步跟上了公主的脚步。
“戴蒙·黑火·坦格利安。”盖蕊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个字都砸在地板上,“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戴蒙刚把梅莎丽亚护在身后,闻言便转过身。
盖蕊的眼眶通红,显然是强忍著泪水,可那双浅紫色的眼眸里燃烧的怒火,比梦火的龙息更灼人。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窗外传来的杂乱脚步声打断——戴蒙·坦格利安那条伤腿不知何时挣脱了绷带,此刻正一瘸一拐地往广场另一头狂奔,连掉在地上的雕拐杖都顾不上捡,斗篷下摆扫过石板路,像只被猎犬追赶的野兔子。
“懦夫。”盖蕊冷笑一声,目光重新锁定在戴蒙身上,“他跑了,你呢?你要怎么解释?”她的视线越过戴蒙,落在梅莎丽亚身上,少女正死死抓著戴蒙的衣袖,白金色的捲髮抖得像风中的蛛网,“解释她为什么会穿著你的衣服?解释你们昨晚在这里……”
“盖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戴蒙上前一步,语气儘量放柔,“我没有想到大戴蒙会给我下药,我以为就是一杯普通的酒……”
“下药?”盖蕊猛地提高声音,泪水终於忍不住滚落,“所以你就顺水推舟?戴蒙,我以为你和他不一样!”她想起昨夜在红堡的担忧,想起骑上梦火时的决绝,想起看到梅莎丽亚那一刻的心碎,委屈与愤怒像潮水般將她淹没,“我担心了你一整夜!我甚至敢骑著龙来找你,你却在这里……在这里和別的女人……”她泣不成声,肩膀剧烈地颤抖著。
阿莉森连忙上前扶住她,轻声道:“公主,您冷静些。戴蒙殿下不是那样的人,昨晚是戴蒙亲王强行把他拉出来的,我们昨晚都听到了,都看见了密道……”
“你以为就你看见了?”盖蕊甩开她的手,泪眼朦朧地看著阿莉森,“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阿莉森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知道戴蒙殿下从流浪的生活里走出来,却会为受伤的小猫包扎;我知道他寧愿自己淋雨,也要把披风留给迷路的孩子。他或许有错,但绝不会是故意这样。”
就在这时,梅莎丽亚突然挣脱戴蒙的保护,“噗通”一声跪在盖蕊面前。她的膝盖撞在地板上发出闷响,白金色的捲髮垂落,遮住了满脸的泪水:“公主殿下,求您別怪他!都是我的错!是梅拉妈妈逼我的,如果我不照做,就会被卖到奴隶船上……”她抬起头,露出布满红痕的手腕,“是我没保护好他,是我……”
“起来。”戴蒙弯腰將她扶起,声音里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没人能让你跪著说话。”
梅莎丽亚被他护在身后,哭得更凶了:“我从小就在里斯的妓院长大,父亲是个酒鬼水手,母亲根本都不知道是谁,他把我卖了换酒钱……我趁著夜色逃到商船是,以为逃到了维斯特洛,逃到了君临能过上好日子,却还是……”
盖蕊的哭声渐渐停了。她看著少女手腕上的淤青,看著她那双写满恐惧与绝望的紫眸,想起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本就自幼温柔的她,刚才那股能冻结一切的怒火,不知何时竟化作了酸涩的怜悯。
“你想说的真相,就是这个?”盖蕊的声音低了下去,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梅莎丽亚点点头,泪水打湿了戴蒙的睡袍:“昨夜他被『雏鹰之酒蚕食得厉害,却还在说『不行……是我太害怕了,我怕被梅拉妈妈打死……被卖到到奴隶船上回到里斯……”
“够了。”盖蕊突然走上前,在戴蒙和阿莉森惊讶的目光中,轻轻抱住了梅莎丽亚。
她的动作有些僵硬,却带著真诚的暖意:“別怕,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梅莎丽亚愣住了,隨即爆发出更厉害的哭声,却不再是恐惧的啜泣,而是压抑多年的委屈终於找到了出口。
戴蒙看著相拥而泣的两人,正想趁机解释昨晚被灌“雏鹰之酒”的经过,阁楼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奉国王陛下旨意。”门外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带著御林铁卫特有的威严,“莱安?雷德温爵士在此,恳请各位隨我返回红堡。”
戴蒙打开门时,看到的是一幅奇异的景象:御林铁卫的队长莱安·古德温爵士佇立在门口,身后跟著四名御林铁卫。盖蕊的侍女们跟著跪在远处,大气都不敢出。
“爵士。”戴蒙侧身让他们进来,“不知国王陛下有何吩咐?”
莱安·雷德温爵士穿著雪白的御林铁卫鎧甲,一手按著长剑,一手拿著卷羊皮纸,在门口站定:“奉杰赫里斯国王陛下旨意,即刻將戴蒙·黑火殿下、盖蕊公主、阿莉森小姐,以及相关人等,带回红堡问话。钦此。”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里奇特的景象——相拥的少女、一脸复杂的戴蒙、满地的狼藉,最终落在梅莎丽亚身上时,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却没多问。
在下楼的路上盖蕊一直牵著“身体不適”的梅莎丽亚的手。在走到欢愉之殿大门时,她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戴蒙说:“把她买下吧,以后让她跟著我当侍女。”
戴蒙愣了一下,隨即点头:“好。”
他摸了摸腰间的钱袋,才想起昨晚被戴蒙·坦格利安拽著走得匆忙,只带了几枚金龙。
“钱不够?”盖蕊看出了他的窘迫,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像只恶作剧得逞的小猫,“没关係,我知道该找谁要。”她抬头望向红堡塔楼的方向,那里正是戴蒙·坦格利安“暂时静养”的住处,“大戴蒙他不是最讲义气吗?这笔帐,就记他头上。就当是……他欠你的利息。”
阿莉森看著盖蕊重新变得明亮的眼眸,悄悄鬆了口气。不由地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忙低下头掩饰。
梅莎丽亚虽然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却也感受到了气氛的缓和,紧张地攥著盖蕊的手心微微放鬆了些。
而此刻,正在趁乱跑回塔楼里偷偷喝麦酒的戴蒙?坦格利安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嘟囔道:“谁在念叨老子?不会是小戴蒙吧,希望你不要感激哥替你搬救兵的救命之恩……”
此刻还在为自己的“英明”沾沾自喜的戴蒙·坦格利安完全没意识到,一笔足以让他心疼半年的帐单,已经悄无声息地记在了他的名下。
御林铁卫的鎧甲在晨光中泛著冷光,將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戴蒙知道,回到红堡后等待他的,必然是杰赫里斯国王的质问,或许还有贝尔隆亲王严厉的目光,或许还有韦赛里斯的担忧?毕竟自己是替他挡下了戴蒙·坦格利安这次的坑……
哦,或许还有亚莉珊王后、爱玛、甚至是乔斯琳夫人那异样的眼光……
还有戴蒙·坦格利安这个“讲义气”的曾祖父“好兄弟”,算上这“搬救兵”,这是他自昨夜第几次坑自己了?
虽然思绪还在流转,但戴蒙此刻的心情却异常平静,甚至有一丝期待——毕竟,这场由欲望、担忧与意外交织而成的闹剧,总该有个像样的收场。
阳光穿过红堡的拱门,在石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昨夜的风暴仿佛已经过去,却没人知道,这场丝绸街的闹剧,將会在七国的歷史上,留下怎样意想不到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