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瞥见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他这才明悟了过来。
伸手揽过温聆筝的腰身,下巴轻扫过她鬓边的碎发,轻笑了一声,低语道:“不是,但别怕……”
不是官家的人?
那就只能是太后的人了。
温聆筝的心一沉,可却又猛然觉出不对,忆起裴凛应声时轻松的语调,目光不由自主地随之朝远处望去。
居然还有一队人?
日光氤氲,江南的薄雾似也随着河流船只,漂泊到了天高云阔的盛京。
朦朦胧胧中,温聆筝依稀辨出了那道分外熟悉的身影。
——萧维垣?
他身后那是?
——官家跟前的红人,董大官?
回过神来,她不由抬眸看向裴凛,见其眸色沉静平稳,波澜不惊,暂时虽稍松了口气,可她却更加清楚地看清了那把悬在他们头顶的,将落未落的利剑。
当今太后杨氏,生育过二子一女。
可真正由她亲手养大的,却唯有早逝的章慧太子。
他们母子间的情分,不仅是十月怀胎的日夜期盼,更有在日复一日的相处和陪伴中积攒下的深厚情感。
只可惜,太后的那份天然而生的舐犊之情,从小养在太宗身侧的官家,却是一日也不曾体会过。
母子情薄,却又掺杂进了朝堂的权术纷争。
——纵是两败俱伤,只怕也已是覆水难收,少不得,要斗上一斗。
那定北侯府呢?裴凛呢?
温聆筝下意识地扯住了裴凛的衣袖。
她开始明白,也许从裴凛入宫伴读的那一刻开始,定北侯府,就已踏入了这权利纷争的漩涡。
他们都是这棋盘上的一颗棋。
——一颗举足轻重,却又摇摇欲坠的棋。
温聆筝没忍住抬眸看向裴凛。
似乎越过了时光,越过了相隔万千的山川江河,看见那片苍茫大地上,终年飘摇着的北国霜雪。
这个一心为国,赤胆忠心的小将军,知道自己一直在被这样多的人算计着吗?
甚至在那种种算计中,或多或少,也有那位他誓死效忠之人的手笔。
“那是太后身边的郭内官。”裴凛小声提醒她,“打从建昭一朝就跟在太后身边了。”
二人四目相对,她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亦辨出了他眼眸平静的表象下藏着的汹涌暗流,更明了了他的决定。
他伸手揽过她的肩,又牵着她的手领她缓缓走下船,温热的气息撒在她的耳畔,酥酥麻麻,
“阿筝,相国寺大师傅的炙猪肉味道极好,我已吩咐了行云去买些,待会你多尝尝,在临安时,你都没好好吃过几顿。”
她听出了他的歉意,却又不免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