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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是聪明人（第1页）

此时章正洋能说出这话，唐西是从心底里感激，丁和光杀鸡骇猴，自己就是那只可怜巴巴的鸡，现在大家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刚走出县府大楼，就看到于明丽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捧着一个保温桶，见唐西出来，她快步迎上来：“唐书记，我给你带了点晚饭。”

唐西刚要拒绝，于明丽已经把保温桶塞进他手里：“是我妈做的小米粥，养胃，耿雨华刚才在走廊里打电话，说要在省道项目上给你使绊子，让施工队故意为难。”

唐西握着温热的保温桶，看着于明丽被风吹乱的刘海，突然想起她中午扭掉鞋跟的狼狈模样，这个总是咋咋呼呼的女人，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刻送来消息，她身上的谜团却是越来越多了。

“谢谢！”唐西认真地说。

于明丽脸颊微红，转身跑向旁边的电动车道：“我先走啦。”

唐西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打开保温桶喝了一口小米粥，暖意顺着喉咙流进胃里。他知道丁和光的手段——先打一巴掌再给颗糖，既敲打了自己，又把省道项目变成了烫手山芋。做好了，功劳是县府办协调有方；做砸了，正好拿自己开刀。

想到那个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家，而高桥镇又一摊子事，唐西开着破桑塔纳离开了县城，回到镇上时已是深夜，镇委办公楼只有党政办还亮着灯。主任赖文石看到唐西回来，连忙递上一份文件：“书记，这是自然资源局刚传真过来的，说我们的产业园规划要重新评审。”

唐西接过文件翻了两页，眉头渐渐皱起。评审意见里处处是鸡蛋里挑骨头，明显是有人故意为难。他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远处传来几声狗吠，高桥镇的山影在月色下如同蛰伏的巨兽。

“赖主任，通知班子成员明天早上七点开会。”唐西转身拿起外套，“另外，备车去县城，我现在要去见自然资源局的王局长。”

“现在？”赖文石愣住了：“都快凌晨了。”

“就是现在。”唐西系紧外套扣子，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丁县长要我们下周拿出整改结果，我们就给他看看高桥镇的速度。”

车窗外的路灯连成一条金色的光带，唐西看着镜中自己疲惫却坚定的脸，突然想起于明丽说的话，吴晶就要到任，丁和光的布局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而他就像站在棋盘中央的卒子，退一步是万丈深渊，进一步或许能闯出条生路。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范思琪发来的短信：“市纪委正在核查邹正青的案宗，发现高桥镇有笔扶贫款流向不明，丁和光可能要动手了。”

唐西盯着短信看了半晌，缓缓删掉内容。他知道这是范思琪在提醒自己，丁和光绝不会容忍一个不听话的下属挡在他的布局里，省道项目也好，产业园审批也罢，不过是开始而已，但扶贫款流失又能拿他怎么样哪？失察之责嘛？可那时自己还未到任。疑虑这事的同时，唐西心中同样在疑惑这位一丈红酒店的老板娘，但因为她公公是退休的省政协主席乔康复，她的消息应该是最准确的，可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小睡了一会，当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时，车缓缓的驶进县城，唐西看着窗外掠过的县府大楼，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丁和光想在吴晶到任前掌控全局，可他忘了，高桥镇的泥土里不仅长庄稼，还长骨头。丁和光是无路如何不会放过自己的，唐西对这点无比的清楚，所以他和丁和光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破旧的桑塔纳刚停在自然资源局家属院门口，后座的文件袋就滑落在地，他弯腰去捡时，指尖触到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去年在高桥镇危房改造现场拍的，三户贫困户站在漏雨的土坯房前，身后是镇政府临时搭建的救灾帐篷，他忽然想起丁和光那句“是不是挪去搞形象工程了”，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明知道自己是在给前任高庆红和镇长魏运擦屁股，可他不得不做。

楼道声控灯被脚步声震亮，三楼西户的窗帘缝里透出微光，唐西抬手叩门时，指节突然顿住——门把手上挂着的平安绳，唐西依稀记得开会时丁和光水杯上系着一条一模一样的，都是五台山的开光款式。

“唐书记这时候登门，是带着高桥镇的露水来的？”局长王开发房间空调开的很足，镜片后的眼睛在晨光里眯成一条缝，他侧身让唐西进房，客厅茶几上还放着泡发的海参，显然是为早餐准备的。

唐西将产业园规划图在茶几上铺开，指尖点过被红笔圈住的荒坡：“王局您看，这三处所谓的林地，实际是上世纪开矿留下的弃渣场，林业档案十年没更新。我查过卫星影像，多年前就被暴雨冲成了裸岩。”他从文件袋里抽出一沓照片，“这是镇上工作人员上周无人机拍的，别说树木，连草都长不齐。”

王开发端起紫砂壶的手顿了顿，他当然知道档案有误，只是昨天下午丁和光的秘书特意来送来了一盒海参，暗示过“开发区的林地指标要优先保障”，丁和光真正想卡的，是高桥镇产业园立项之后，极有可能会分流部分开发区的招商资源，那可是丁和光主推的项目，也是他最看重的政绩。

“唐书记深夜奔波，就为这点事？”王开发呷了口茶，茶沫沾在嘴角，“林业审批有流程，我总不能越过法规吧？”

“法规管的是事实，不是十年前的废纸。”唐西从公文包掏出一份村民联名信，这也是赖文石给他的材料，说道：“这是三个村的贫困户按的红手印，产业园建成能解决两百个岗位，王局要是信得过我，三天后我让林业站重新测绘，您派技术员现场监督，出了问题我担着。”他忽然压低声音，“听说市里下周分管的孟副市长要来调研，您觉得她是想看十年前的档案，还是看贫困户的饭碗？”

王局长的手指在茶杯沿上摩挲片刻，斟酌了许久，忽然从抽屉里抽出审批表：“签字吧，但有句话得说在前头……丁县长给我打过电话，他说你是个聪明人。”

唐西签字的笔尖在“镇党委书记”处顿了顿，墨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影。他忽然明白，丁和光的巴掌和糖从来都是一套组合拳——让王局长卖这个人情，既是示好，也是提醒：你的生死簿，还攥在我手里。当然这更像是丁和光的缓兵之计，他此时全副心思在布局，没精力收拾自己，而唐西要抓的就是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