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小,敲打著窗户。
她被吵醒,发觉两个人身上只有一层毯子,有些凉。她反手摸摸他的后背,竟然被他隨便扯了衣服,半遮住了。估计是睡著前怕她著凉,把大部分的毯子都用来裹著她,自己乏了,也懒得去床上,就摸了衣服遮住了事。
大多数时候,他真的不是个太讲究的人,很隨意。
身上这么凉了,难道都不觉得冷?
时宜用手轻轻暖著他的腰,轻声叫他。
迷糊著,他应了声,然后似乎让自己清醒了会儿,才黯哑著声音问:“冻醒了?”
“嗯。”
“刚才看你睡著,就没叫醒你。”他光著身子下床,把她连人带毯子抱到床上,扯过锦被盖住两人后,又把她抱在怀里,很快就沉沉睡去。
她把温热的手心,覆在他冰凉的后腰上,轻轻摩挲著。
慢慢地,也就睡著了。
寿宴当晚,外婆被接到老宅。
老人家喜欢听戏,老宅里长久未用过的戏楼都开了。
灯辉摇曳。
他们到时,戏院已坐满。一楼大堂是三位一桌,分散了三四十桌,仰头看上去,能看见二楼和三楼的珠帘,其后影影绰绰,却不分明。
如此景象,竟如老旧民国。
在座无论老少,男人都无一例外都穿了中式的服装,女人皆是旗袍加身。一楼大多是比周生辰辈分小的人,都纷纷起身,周生辰只是微笑頷首,並未顿步。
时宜竟然意外地,看到大厅角落坐著杜风和两个男人。
周生辰察觉到她的异样,也看了一眼:“他们需要对周文川寸步不离的监控。”
她犹豫著,问他:“杜风的真实身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頷首:“从他出现在你朋友身边,我就已经知道。”
“周文川……”她想问,他想如何做。
他瞭然,简单告诉她:“在正式指控前,我会给他安排好去处,只是不能再离开那里,否则谁也保不住他。这样,对他,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结果。”
两人沿著楼梯,已经走到二楼。
这层倒是老辈居多,他和她这才略顿了脚步,停下轻声的交流,和长辈们一一招呼。这些长辈在她初次来老宅时,也曾匆匆见过,只不过此时彼时已全然不同。
底下当真是热闹,倒显得三楼安静。
敞开的空间里,除了端茶送水的女孩子,也不过寥寥数人,都是周生辰的同辈人。
甚至如此大事,周生辰叔父都没有露面。
周家,在悄无声息地交接著所有的家业,前任隱退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
时宜不知道周生辰是如何在盘根错节的关係中,从掌权多年叔父手中接过周家……但她想,他既然能以周生的姓氏降生,到三十岁都没有遭遇任何“意外身亡”,也足以说明,他是个合格的继承人。
外婆早早坐在珠帘后,落座,等著看戏。
老人家身边陪著的是周生辰母亲和佟佳人,两个人陪著老人家低声笑著,说著一些閒话。如此其乐融融的氛围,完全看不出佟佳人和周文川已无关係。
单看此景,佟佳人更像是最贤惠懂事的外孙媳妇,深得老太太的喜爱。
他们到时,几个往来奉茶的女孩子,都唤了声大少爷。
老人家听到了,自然就回头来,自珠帘后向时宜招手:“时宜啊,来。”
周生辰微笑,示意她过去。
时宜忙穿过那道帘子,在老人家面前蹲下来。
“你坐这里好了,”佟佳人托著自己隆起的腹部,低声说,“这里空气不太好,我想去楼外走走。”她边说,边笑著站起身子。
她虽没说什么,但大家都明白今日一別,佟佳人和周家再无关係。
时宜在珠帘后,只看到佟佳人最后让个小姑娘扶著,和周文川擦肩而过,两个人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交匯过……
珠帘后的那些人,一举一动,一顰一笑,都像是一场场事先编排好的戏。和睦、温情,如同从未有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如同文幸当真只是出国疗养,赶不及来贺寿;如同佟佳人仍旧和周文川夫妻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