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心里有数,可她必须得直接确认一下,两眼一抹黑地在不知底细的人——还是刚被她揍过的混混——介绍的不知底细的地方工作实属不太明智。虽说可信度依然有待商榷,不过谢云帆的神情不似作伪。
在他的带领下,黎初从后门进了这家小型会社。
会社地方不大,胜在环境干净。
可能是因为要让来到这里的委托人对他们的业务能力放心,地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只有十个平米的大堂正中央摆放着光学投影仪,在半空中展示出曾经承接的几个大单子的立体影像。
其中一个是一座大型球场,数十排座位众星拱月地包围着中间的绿茵地。
但无论是作为座椅还是草地都浸泡成了鲜血的颜色,芝麻大点的小人身着防护服散落其间,血渍和尸块在他们手下一点点被清理干净,快速还原成了原本的模样。
以至于有种……瘆人的解压感。
“2029年的花园球场事件。”谢云帆注意到她的目光,介绍道,“赛博疯子传染了好几十号人,当时还挺轰动的吧?安净全体员工出动,球场三天后就恢复原状重新开放了。”
三言两语之间,投影已经切换了场景。
现在是个类似于嘉年华的会场,依然是满地血浆和碎肉,依然是按下快进键的清洁小人。
“这废丘的治安有点差。”黎初诚实地说。
怎么惨案搞得跟日常似的。
谢云帆疑惑地看她,“你不是本地人?”
“中午吃了饭也不影响我晚上抱怨肚子饿啊。”黎初道,“不过我是公司出来的。”
谢云帆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神色。
黎初心说她猜对了。
街道景象的大相径庭、生活待遇上的天差地别,这自然而然地造成一种割裂。
就像待在云端的人不可能知道土壤的泥泞,走投无路的零元购不会威胁到井然有序的公司地区。
只要他们愿意,浮空车接来送往的人上人一辈子都不用见到污了自己眼睛的街头混混。
谢云帆显然将她当成了这种人的低配版,但他仅仅是轻皱了下眉头,然后就说:“经理在这边。”
“安净规模小,没有专门的人事部,”他介绍道,“经理其实就相当于二把手。”
“来这里之前,”黎初说,“我还以为这种重复性高的工作可以用机器人代替。”
她还在生命集团的时候见到了一些自动化设备——尽管只有前台接待这样需要有社交交互的才被设计成了人形。
“确实有很多人这么想。”谢云帆耸肩,“但考虑到成本,这方面用人力更省钱。”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我不能直接告诉你。”
他们转过拐角。
“这行有特别的风险……虽然出现的概率很低,但是一旦出现,会诱发机械不可预估的事故。相对来说,人更可控。”
“所以对于我们来说,改造得越少越好。”
他直接用了“我们”,这引起了黎初的兴趣,“你没有装植入体?”
“有。”谢云帆干脆地敲敲自己的左眼,“不过只是个老型号的视界中枢,用来打打电话和绑定个人账户。”
他自然地接道:“你呢?公司出品应该高级多了吧?”
黎初:“一个都没有。”
“……啊?”
这年头,丝毫不做义体改造的简直是凤毛麟角——特别是对于公司员工而言,谢云帆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但他也同样没有追问下去,因为他们已经到了经理办公室门口。
“杜经理,”他敲敲门,“我这儿有个新人。”
“进来吧。”
回应他的是一道颇为干练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