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俩聊到后半夜,陈军连劝带哄让干爷歇下,自己也强压著翻涌的思绪躺回炕上。
没过多久,干爷的呼嚕声便均匀地响起,像极了当年师爷在世时的动静。
这声音非但不吵,反倒像一层安稳的护罩,让他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慢慢鬆缓下来。
黑暗中,陈军睁著眼,脑子里像过筛子似的把这几年的桩桩件件捋了一遍。
经干爷今晚一点拨,许多之前模糊的线头突然就明朗了。
比起李大山他娘那份藏在骨子里的阴狠,自己奶奶还是太蠢,爹也太傻。
但仇就是仇,半分含糊不得!
近处的仇,是李大山、李善,还有那个突然没了踪影的李保。
他凭空消失得这么蹊蹺,这里头一定藏著猫腻。
李大山已经確定死了,可李善和李保呢?
是活著躲在暗处,还是早就成了山里头的孤魂野鬼?现在谁也说不清。
唯一能確定的是,他们三个一起没了踪跡,至少李善是跟著李大山一起进的山。
可李大山他娘为啥非要置李善於死地?这背后的弯弯绕绕,还得慢慢挖。
再远些,是和郭大鹏;
最远的,是师爷、干爷和朱栋甫那辈人埋在岁月里的旧事与深仇。
看来这周遭的大山,是真得好好盘一盘了。
第二天早饭过后,陈军收拾妥当准备回山上住处,干爷端著菸袋桿站在院门口叮嘱:
“东西都给你装包里了,怎么用回去细看。
还有俩月就清明,我之前跟你说的上山的事,最多一个月就会有信儿。
其他杂事先搁一搁,家跟前的地界先盘熟了!“
说著,枯瘦却有力的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捏了捏。
“我知道了干爷。过几天我再给您送细粮来,家里缺啥您儘管说!”
陈军喉咙有些发紧。
“啥都不缺,你稳住心神比啥都强。”
干爷摆摆手,眼神里带著长辈独有的通透,
“日子不是这么过的,烂人烂事哪都有,你得先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过啥日子。剩下的不用愁,你这身本事也不是白练的,进了林子还怕个球!”
陈军使劲点头,鼻子一酸,眼眶有些发热。
干爷这是怕他被事迷了心窍,特意点醒他呢。
想想也是,这具身子过年才刚满十八,就算带著前世的记忆,终究还是得在这片大山里扎下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