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近在尺、带著促狭笑意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平日里的冷静自持碎了一地。
几秒钟的煎熬挣扎后,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声音又低又闷地挤出一句:“当然”
是——是你最完美了。”
说完立刻別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艺菲看著他这副窘迫到极点却又老实承认的样子,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又软又痒。
她满意地弯起嘴角,像只偷腥成功的猫,还不忘再逗他一下,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紧绷的手臂肌肉:“哟,顾老师今天嘴这么甜?看来维纳斯女神显灵了?”
成功看到那不自然的表情又加深了一层,她才笑著放过他,转身继续欣赏雕像。
顾临川暗自鬆了口气,心跳却还在失序地狂跳,仿佛刚才那短短几秒耗尽了他所有应对社交危机的勇气。
他默默跟上,刻意落后了半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前方那个纤细的背影上,橙的香气仿佛还蒙绕在鼻尖。
三人沿著维纳斯所在的那条摆满了古希腊雕像的漫长走廊向前。
走廊尽头,一段宽阔的大理石阶梯向上延伸,在阶梯中段的平台上,那座气势磅礴、
仿佛御风而来的胜利女神雕像(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nike)傲然挺立,展开的双翼充满了动感和力量。
来到雕像前,顾临川仰头望著女神飞扬的裙裙和被海风塑形的羽翼,眼神有些悠远。
“第一次知道她叫耐克的时候,”他罕见地主动开口,声音里带著一丝孩子气的困惑,“我还问我妈,是不是卖球鞋的那个牌子赞助了这个雕像?”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我妈笑得不行,说这个耐克是古希腊的胜利女神,比球鞋早了两千多年。我爸还一本正经地补充,说这女神要是代言运动鞋,肯定销量翻倍,因为『胜利的翅膀跑得快”。”
这个儿时的小误会和父母当时的反应,充满了生活化的温馨和幽默。刘艺菲和小橙子想像著那个小小的、一脸认真的顾临川和他那对有趣的父母,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刘艺菲更是笑得眉眼弯弯,看著顾临川的眼神里多了一层柔软的暖意。
“叔叔阿姨太可爱了!”小橙子感慨道。
顾临川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但紧绷的嘴角线条似乎柔和了许多。
他带著她们从胜利女神雕像旁右转,挤过摩肩接的人潮,终於踏入了此行罗浮宫之旅的核心一一大画廊。
这条近三百米长的宏伟走廊,两侧墙壁掛满了文艺復兴时期义大利大师们的杰作,达文西、拉斐尔、提香—璀璨夺目,堪称西方绘画的圣殿。
“法国人再厉害,”顾临川的声音在相对安静些的廊道里响起,“论起绘画的高峰,还得看义大利人。”
他边走边指著画作,语速不快,像是在复述刻在记忆里的话语,“你看,在义大利画里,单独一个人出现的,通常是肖像画;一群人聚在一起,表情严肃的,多半是宗教题材;而像那边那幅一”
他指向一幅描绘眾神欢宴的巨作,画面上人物穿著和姿態非常的自由奔放,“一堆不穿衣服或穿得很少的人扎堆的,基本就是希腊罗马的神话题材了。”
刘艺菲有些惊讶地侧头看他:“没想到你对这些分类这么清楚?”
顾临川的自光扫过一幅幅熟悉的画作,眼神里带看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这是我爸告诉我的。他喜欢带我看画,说光影和构图,跟摄影是相通的。”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刘艺菲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传承。
三人沿著大画廊慢慢走著。
顾临川时不时停下,指著某幅画的某个角落,用他摄影师的眼光讲解著光线如何塑造形体,构图如何引导视线,或是画面中某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如何成为点晴之笔。
他讲米开朗基罗素描稿里肌肉线条的力量感,讲达文西如何用晕涂法让蒙娜丽莎的微笑神秘莫测,讲提香笔下金色调如何营造出奢华的氛围。
他的敘述並不华丽,甚至有些乾涩,但那份基於视觉艺术本质的理解,却让刘艺菲听得入神。
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看”画,而是透过他的视角,尝试去“感受”画布上凝固的光影和情感。
小橙子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也觉得顾老师讲得好像比导游有趣多了。
当走到通往单独展出《蒙娜丽莎》的展厅入口时,眼前汹涌的人潮几乎堵住了通道。
各种语言的喧譁声、相机的闪光灯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