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马死去的时候,眼睛未闔,好像就是这样的眼神。
云琛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一幅画面:
小小的顏十九怯生生站在门口,远远地看著母亲將所有疼爱和关注都给了自己的哥哥,抱著他,抚摸他,为他唱儿歌,哄他入睡。
而小小的顏十九,除了一脸泪痕和手中紧紧攥著的、一截金黄又乾枯破碎的“阿灵”,什么也没有。
“唉……”云琛忍不住轻轻嘆气,心疼地看著顏十九,不知道该怎样安慰。
顏十九勉强笑笑,道:
“也无妨,至少哥哥对我很好,每次我闯下天大的祸事,都是他站出来挡在我身前。看在他的面子上,又顾忌他的身体,父亲常常放过了我。哥哥代替了我父亲和母亲,將他所有的疼爱都给了我。”
甚至连杀死我父亲的药,都是哥哥流著泪,亲手配给我的。助我杀父弒兄,谋权篡位。
最后这一句,顏十九没有说出口。
云琛这才听明白他刚才说的“三哥有病”是真有病,不是骂人,有些尷尬不知怎么打圆场,摸摸鼻子,没话找话道:
“那你三哥现在好了吗?还生病呢吗?”
顏十九眼睫微垂,苍白的病容上闪过一丝阴戾。
“好了。那所谓不治的绝症,到底找到解药,开始痊癒了。云琛,你说凭什么呢?他病的时候,可以理所当然地拥有所有人的爱,病好之后,又要覬覦我为数不多的喜欢的东西?他明明知道我已经到了何等痴迷的地步,偏偏又要来和我抢。”
说末尾一句话的时候,顏十九直勾勾盯著云琛,莫名让她有种虚心发怯的感觉。
她不知道该怎么调和这种兄弟之间的矛盾,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要不,你俩都喜欢的那东西,你们一人一半?你『一三五,他『二四六,这样应该公平。”
“哈哈……”顏十九笑出了声,看云琛的眼神有些揶揄好笑,像是笑她的傻,也为那提议感到荒谬。
“我不要分享,我只要独自占有,云琛。”
顏十九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轻轻闔上眼,不知是休息还是睡著了。
云琛听不懂,耸耸肩,继续划船,继续唱歌:
“小草毛毛,羊儿咩咩,云朵绵绵……”
……
……
老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尤其是顏十九这样很少生病的人,一旦病倒,没有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烧虽慢慢退下,但整个人虚弱无力,成日昏睡,清醒的时间很少。
这期间,顏十九的拉和撒,全都由万宸和几个小廝伺候,剩下的吃和喝,则是云琛在旁照顾。
顏十九在那寢屋榻上待了多久,云琛就在旁边打了多久的地铺。
他时常在睡梦中,听见云琛无聊地翻小人书的声音,在院子里咯吱咯吱踩著雪打拳练剑的“嘿哈”声,给屠狼驹和吞云兽洗澡的“唰唰”声。
就像有人在他耳边开了场永无止境的助眠盛宴,他什么脑子也不想动。
暗卫悄悄送来的东炎国事密折也好,南璃君几次三番差宫人前来的御赐和关心也罢,一切阴谋诡计和计划,他通通懒得去想,只静静地躺在榻上,听著耳朵里关於云琛和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