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才跨过中庭就已湿了半身。众人隔着门板听见木弈轩在骂什么流氓之类的话,急忙推开那间房门,见里边陈设竟然是间澡堂。
汤池子里浮着几个男人,被藤藻锁在水里,看上去也就二三十的年纪,骨瘦如柴,一脸浑样。木弈轩正在系扣子,另一边还蹲着几个受惊女子,也忙着系衣裳。
“你们怎么来了?”木弈轩瞧见房门被推开,以为是流氓同伙,正要动手,却迎上页目向的目光。“向哥!连寺庙也不清净!这群浪荡小子躲在澡堂房梁上偷看我们!”
原来僧人将她带到北厢房后,她听其他香客提及廊尾有处澡堂,也想祛祛雨水的寒气,便一同前往。
她正换着衣服,忽然听见上头有吱呀声,抬头一看,却是几个好色之徒,惊得大喊一声流氓,这才让页目向等人听见。
这些狂徒觉察行迹暴露还想用强,所幸他们本事平平,被木弈轩轻松降服。
不一会儿,寺里的僧人们也都来了,朝木弈轩与其他几名女子作揖赔礼,又将那几名狂徒绑了出去。
哑巴教教义便是不语,众人看着他们动作,也不知他们意欲何为,又觉着到底是人家地盘,兴许别有说法,于是没有干涉。
只有岩澜沧叫住他们问:“师父们是要送官吗?”
僧人们轻轻摇头,指了指院里的树。
佐藤见状,开口道:“公子不必追问了,寺院有寺院的清规,该是领罚去了。”
岩澜沧点了点头:“那就好,差些坏了人家女孩子的清名。”
风雨仍旧潇潇,只是其中多了一些竹子破空的响声。
听佐藤介绍,每逢青龙国内战,就有人逃来南洋,久而久之,青龙人反倒成了南洋“显民”,南洋一十六国虽民族语言各异,反倒都能说上几句乡音极重的青龙语。
他们后来又向寺里静修的客人打听,此处为南苏丹国本比坡城郊,寺庙名告业寺,是一还俗教徒捐修的。那位善人定时还会差人送来银米,所以寺里总有富余。
那帮色胚是先时南北苏丹打战逃来的流民,缺乏管教,自小就在附近偷鸡摸狗,惹是生非。因此处有房避风雨,有斋饭饱腹,又仅消给个名头捐费,无甚花销,所以一直居留寺中。
他们时常骚扰其他香客,寺主仁善,也不撵他们,时不时凭着些不痛不痒的棍刑略作表示。久之,便都把他们当作未驯化的猴子一般,不予理睬。
大雨一连下了两日才渐有停的意思,除了页目向与岩嶙,其余人也并不着急。眼下虽无艳阳好风景,但南国花草奇异,生态别样,都是从前未曾见过新奇之物,即便大雨倾盆,也不失另一番韵味。
只有页、岩二人,一个直悠悠地看着天,一个眼碌碌地望着地,等着地干天晴。
舵手早前趁着一阵雨势小,去海边瞧飞舟情况,等他回来时恰逢饭点。页目向与岩嶙都注意着院门,瞧见他皆迎上去,忙问:“怎么样?情况还好么?不用大修吧?”
舵手摇头道:“侧舷破了个大洞,里面机器进了水,泡发了。一般船工还没法修,若此处有工部船舶司驻扎,或许还能寻上巧匠试一试。”
“市里就有船舶司,但里面官人可不轻易接私活。”旁边有人接话,抬眼瞧去,那人正端着碗囫囵吞着泡饭,吊儿郎当,气质猥琐,正是先前偷窥女澡堂的流氓中的一员。
见几人没想搭理他,他自顾自接道:“港口有个船号,是官中某位大工匠的私产,想要修船去那儿就是。”
佐藤态度忽而变得恭敬,忙问:“多谢阁下建议,请问船号名字是?”
“名字我也记不住,我带你们去就是。”他呵呵笑着,手势比出三,“给些带路费就是。”
页目向觉着也算合情合理,于是点头示意舵手,舵手便答应下来。
“老板阔气!叫我李三就是。”他笑的不怀好意,又冲着自己同伴吆喝,“兄弟们,来活了!”那几位听说,都举着饭碗高呼喝彩。
“还下雨哩,天晴后老板您在寺门口等我们兄弟,再带您去就是。”李三捻着手指,“老板不如先把定金结了?”
岩澜沧过来听热闹,惊讶道:“三枚银福珠了结的事还有定金的说法?”李三笑着不语,手还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