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重归寂静,宇文纵重新坐下,凝视火焰。火光映照着他半边脸庞,明暗交错,宛如鬼魅。他低声自语:“阿爷,你说过,乱世之中,忠孝难两全。今日孩儿若要做那不忠不孝之人,也是被逼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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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李玄霸正独自一人立于山坡之上,遥望北方星河。
寒风吹拂着他披甲的身躯,却不曾令其退后半步。他手中握着一枚铜符,乃是其父李景亲授的调兵令信物。自从得知杨玄已在都城布下眼线之后,他便再不敢轻易使用此物,生怕泄露行踪。
身后传来脚步声,轻而谨慎。
“是你。”李玄霸头也不回,“你弟弟刚走。”
隋欣挺走近几步,拱手道:“李将军,七哥让我来传话。”
“哦?”李玄霸终于转身,眸光如电,“他说什么?”
“他说,若你想除掉杨玄,就必须先保证前线军械不断。否则,哪怕杀了杨玄,你也只是空欢喜一场。”
李玄霸笑了:“他倒是看得透。可他也该明白,没有他的军队做后盾,我也不敢轻举妄动。杨玄身边有三百虎卫,全是骁果营精锐,除非有大军围困,否则休想近身。”
“所以七哥提议合作。”隋欣挺沉声道,“他率本部五千骑突袭行宫外围,制造混乱,你趁机带人潜入,取杨玄性命。事成之后,你掌控武库供给,他掌握前线兵权,互为倚仗。”
李玄霸眯起眼睛:“他就不怕我事后翻脸?”
“他说,你若敢翻脸,他就散布谣言,称你勾结突厥,意图谋反。届时你父虽掌武库,但也救不了你。”
李玄霸怔住,继而大笑:“好!好一个宇文纵!果然狠辣!可我喜欢。”
笑声落下,他神色骤冷:“但我也有条件。”
“请讲。”
“第一,行动必须在三日内进行;第二,不得伤及天子性命;第三,事成之后,你要说服宇文述公开支持我父出任尚书左仆射。”
隋欣挺皱眉:“第三条恐怕难办。阿爷一向不愿涉足朝争,况且如今病体沉重……”
“那就由你七哥来说服他。”李玄霸斩钉截铁,“否则,一切免谈。”
两人对视良久,终是同时点头。
***
三日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天子行宫外,火光冲天。
宇文纵亲率骑兵发动突袭,借口“发现敌情”,强行接管了外围警戒。守卫猝不及防,竟被尽数缴械。与此同时,李玄霸带着百余名伪装成太医随从的死士,悄然潜入行宫内院。
目标明确:杨玄寝帐。
帐帘掀开刹那,烛光微闪。
杨玄正伏案批阅文书,闻声抬头,见来者竟是李玄霸,先是一惊,随即冷笑:“原来是你。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忠良之后’,终究不过是些野心勃勃之徒。”
李玄霸缓缓抽出腰间短剑:“你说得对。我们不是忠臣,但我们也不是奸佞。我们只是不想再看着你们这群人,把大隋江山一点点啃噬殆尽。”
“哈哈哈!”杨玄狂笑,“你们懂什么?陛下亲征辽东,乃是为了统一天下!为了千秋伟业!你们却因一路颠簸就心生怨怼,简直愚不可及!”
“那你告诉我,”李玄霸逼近一步,“为何沿途百姓饿殍遍野,而你的随行车队却载满珍馐美酒?为何士卒赤脚行军,你却穿锦靴踏雪?你说这是为了天下,可天下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