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段家公子一剑劈开了老榆树,似是胸有成竹。论道法玄妙,还是得听段家的,指不定是用什么不为人所知的道术找到的人。
众弟子有了方向,齐心开挖。
不多时,便挖出一口贴满黄符、缠满朱砂绳的黑棺材。
段尚清一见此物,立刻认出这是司天监的手笔。
那这棺材里面,必然是白栩了。
八根棺钉结结实实地将棺材板钉死,众人硬撬不开,也不敢乱动,愁地没主意。
段尚清将剑插入棺板缝隙,贴着棺板横推入内,只余剑柄在外,而后掐诀诵咒,长剑竟如活物,自棺板尾端横削过去,生生斩断八根棺钉。
棺板坠于地,白栩果然仰面躺在里面,只是闭着眼,似是没了呼吸。
段尚清立刻跳进挖出的坑内,跪在棺材旁握住白栩的手,探他的脉搏。
微弱,仍有搏动。
一颗心落了地,他再也顾不得颜面,低声哭了起来。
白珏也跳入其内,急切地问:“怎样?”
段尚清说不出话,只点点头,示意她人还活着。
白珏愣了一瞬,而后眉头舒展,仿若失而复得地大笑了起来,纵使泪眼猩红,面色惨白,终是愁云散去,心落于腔。她抚上白栩的侧颊,轻轻拍了拍:“小栩,起床了。”
冷雨淋下,白栩终于自连环噩梦中梦中惊醒,一睁眼,见两个泪人趴在自己身旁情深切切地看着。
他没搞懂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到底是陷入了何方境地才能把他俩这仿若金刚佛般刚强的人物逼成这样?
眼珠四下瞟了瞟,黑色的矮壁,壁旁是土坑。
果然是被埋进棺材里了么。
他讪讪地想,只要不是被砍成肉酱,怎么都能接受了。
不过那纸人着实该死,害我就算了,居然害得我姐姐和尚清这么伤心,必须除之以绝后患。
他艰难地撑起身,抬起酸麻的手臂,一边一个捞过两人按在自己胸膛上,柔声安慰:“好了,别哭了。”
他声音尚且虚弱,却是朗然笑了起来:“我福大命大,死不了,倒是你俩,哭成这样,我都要不认识了。”
白珏也冲他笑:“姐姐定要替你去屠了司天监。”
白栩难得以下犯上地掐掐白珏的没什么软肉的脸颊:“就会说大话。”
两个姐弟已然有说有笑,徒留段尚清一人在一旁流泪。
白栩转而捧起段尚清的脑袋,见他皱着眉,一句话也说不出,只顾流泪,不禁失笑。
难得美景,白栩欣赏了片刻,才替人擦去眼泪。
“小神仙又落金豆子了。”
段尚清抬眸,方才阴郁如厉鬼的眼眸被泪洗了个干净,只余下清清朗朗的两颗晶莹棕琥珀。
白栩很想亲亲段尚清好让他不再后怕,可惜周围人太多,不好意思放肆,只用指腹抹去他的泪,替他梳好凌乱的碎发,轻声哄道:“我好着呢,别怕了,嗯?”
段尚清点头,却还是哭:“是我……没护好你……此番你受难,全都怪我……”
这家伙总是在奇怪的地方钻牛角尖,白栩知道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任谁来讲道理都没用,哄这家伙,就得下猛药。
白栩凑近他耳边,压低了嗓音耳语:“只要你不哭了,回去我们亲亲抱抱再一起睡,好不好?”
“一起睡”三个字在段尚清脑中炸响,一瞬间真连哭都忘了,听话地点点头,抬着一双瑞凤眼可怜兮兮、老实巴交地直盯着白栩看,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他眼睛鼻子哭得通红,像只与主人久别重逢的小狗,忽扇着泪水浸透的黑长浓密的羽睫,乖乖应下:“嗯,说好了,不许只是哄我的托词。”
白栩被他这幅可爱又可怜的模样磨得心痒无比,恨不得立刻回去把人抱怀里揉搓一番,再蹭蹭唇肉安抚这只受惊了的大犬。
他按着段尚清的脑袋,让他的眼皮贴着自己颈侧的血管,那里最能感受脉搏。
“我说话算话,一个字也不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