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你颠覆帝国,大家都是无辜的,你的恨意应该针对更明确的目标,”沃尔夫一板一眼地回答,注意到海德停下脚步,他隔着两级台阶抬头看过去,“看吧,你果然生气了。”
“哈哈,”海德干笑了几声,只是先提出了一个问题,“你游览过格莱希亚吗?”
沃尔夫摇了摇头。
“我很熟悉格莱希亚,真的,毕竟我在这里待了很久,足够久,久到……”
“……久到每当我踏足这片土地,恨意就从内心源源不断地产生。”
抛下这句带着浓浓恨意的话,海德径直抬步,头也不抬地越过沃尔夫,走向堡垒外那块断裂的石头。
那块不起眼的石头——那方甚至称不上墓碑的、他所有战友的沉眠之处。
他的目光触及到那方石头,浑身发冷,平静的声音里泄露出一点化不开的绝望:“……你知道吗,其实我已经记不清队长他们的长相了……”
短暂的三年早已被日复一日的痛苦、悔恨、悲伤冲刷得所剩无几,为了自保,他恶心的大脑擅自将所有的记忆扭曲成支离破碎的残像,只徒然留有美好这一标签。
冷风刮过,吹乱了两人的头发。
海德慢慢抚摸着眼罩,黑色的眼罩下空无一物。
沃尔夫先朝着那块石头行了一礼,接着转向海德:“所以你就要给将更多其他人卷入你的报复吗?”
“报复?这样的世界本就是错误的。坏人做出的事情,却要好人来承担后果、难以估计的可怕后果,这样的世界,那就必须要——”毁灭两个字在海德的喉咙口滚动了一下,最终说出口却变成了——“改变它。”
“别谴责我,”海德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让一切秩序完全解体,让活人、死人都去受罪吧*!在我们流血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呢?为什么我要为了那些我根本不认识的人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而愧疚呢?”
“别多管闲事了,沃尔夫。”
“……多管闲事?”沃尔夫喃喃重复了一遍,他看了看安德森他们的墓碑,又看向海德,深吸了一口气。
“我在救你的小命你他妈知不知道!你以为你这样肆无忌惮会有多少人会盯上你、杀了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以为绝对中立的黑翼为什么参战、你以为在你暴露了堕落魔法师的身份之后还有谁会放过你!奥利弗、赫隆巴都想拿你开刀!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面对着海德,在安德森他们的坟前,沃尔夫难以控制地大声吼了出来。
鸟兽被惊起,他的声音在荒芜的雪原上空盘旋,直到最后的尾音带上一点细不可察的嘶哑。
但那样的话语可以撼动格莱希亚的天空,却不能触动一片废墟的内心。
海德嗤笑道:“为了我?为了你的正义吧,正确的骑士大人,我不需要任何人放过,我也不需要任何人拯救。”
温和的、戏谑的、疯狂的外壳被撬开,才发现内里露出的是充满恨意的伤痕。
在他此前的人生中,真正的快乐只有这么三年。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只是动动手指,他的世界就此分崩离析;而这短短三年,难道要他嚼碎了、一点点舔舐着、去度过那接下来不知道究竟多漫长的余生吗?
沃尔夫看进那灰水晶般的眼睛,那片无动于衷的灰暗。
幽深的眼仿佛深邃的大海,当他终于穿过重重洋流、第一次触及海底时才发现,那只是一片几乎凝成实质的死意。
“……其实我还可以有成堆的话语来劝导你,但我想你大概不会想听,”沃尔夫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那方石头,又正色看向海德——无惧他眼底一片森然的死寂——直直地、毫不回避地直视着他,“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那不要怪我,按照我的想法去做了。”
“打一架吧海德,就像以前,输家听赢家的话。”
海德表情古怪地看了沃尔夫一眼,只觉无比荒谬:“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为什么要和你打架?”
“我说不过你,所以只能打服你。”
“那有什么用?”
海德不屑地拒绝,但是沃尔夫只是坚定地望着他:“你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