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笑了笑:“我不是语行者,我只是个还在学习怎么好好说话的人。”
“可你已经做到了。”她认真地看着他,“你来了,你听了,你也说了。这就够了。”
夜宿在一间简陋招待所里,彼得照例登上屋顶。这里的星空格外清澈,银河横贯天际,宛如初语者遗迹中的光点矩阵。他打开录音仪,准备记录今日感悟。
刚按下录制键,水晶再度发烫。
【紧急链接更新】
宇宙编号:U-418
状态:共情复苏进行中
新信息流注入:语言飞蛾已突破三十七个街区,静默卫出现分裂迹象
附加请求:需持续情感供能,建议启动跨维共鸣协议
画面切换:那个十岁男孩站在广场中央,手中捧着一只发光的飞蛾。周围人群仍戴着面具,但已有数十人摘下面具边缘,露出半张脸。而在地下囚牢中,失明老妇人的指尖仍在刻字,这一次写的是:
>“第一个笑声响起后,词语开始复活。”
彼得闭上眼,开始低声讲述新的片段??关于阿拉斯加的孩子们如何用图画与眼泪重建沟通,关于一位父亲如何在儿子的葬礼上第一次说出“我撑不住了”,以及他自己曾在梅姨坟前整整三天说不出一句话的经历。
随着话语流淌,水晶光芒渐盛,金色纹路蔓延至整块晶体内部,如同血管般搏动。
而在U-418宇宙,那座倒置的塔突然震颤。墙面裂开缝隙,更多文字挣脱束缚,化作光蝶冲向天空。与此同时,一支原本负责镇压的静默卫小队停下脚步,其中一人缓缓摘下了面具??那是个年轻女子,眼角带着泪痕。她望着漫天飞舞的文字,喃喃道:“我记得这个感觉……这是笑过之后,眼睛发热的感觉。”
次日清晨,彼得启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格陵兰岛东部的一个因纽特村落。飞行途中,他翻阅资料,发现一件令人不安的事??近两周来,全球范围内共有十七起“共情接收器”异常宕机事件,集中发生在东欧、东南亚和南美部分地区。所有设备重启后均显示同一段乱码信息:
>【警告:反共鸣波检测】
>源头未知|频率特征与缄默者技术高度相似
>初步判断:系统性干扰正在进行
“小萤,”他皱眉问道,“缄默者不是已经被击溃了吗?”
“理论上是。”她的声音罕见地透出一丝凝重,“但在U-602宇宙的历史档案中记载过类似情况??当共情网络扩展至临界规模时,沉默本身会产生防御机制,试图吞噬新生的声音。那不是某个组织,而是一种……意识形态的癌变。”
“你是说,沉默会自我繁殖?”
“就像病毒。”她答,“它不需要领袖,只需要人心中的犹豫、羞耻、恐惧作为温床。一旦有人开始怀疑‘说出来有用吗’,它就有了突破口。”
彼得沉默良久,望向舷窗外翻涌的云海。
他忽然意识到,这场战争从未真正胜利过。每一次进步,都是对旧伤疤的重新揭启;每一次光明降临,都会催生更深层的阴影蛰伏。而他所能做的,不是消灭沉默??那是不可能的任务??而是不断提醒人们:你可以选择不再沉默。
抵达格陵兰后,迎接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长老,名叫库图克。他不会说英语,也不使用电子设备,仅靠骨笛与手势交流。当他见到彼得时,竟单膝跪地,将一根雕刻精美的鲸骨递给他。
翻译解释:“他说你是‘被选中的回声’,能在万籁俱寂时带回失落之声。”
彼得接过鲸骨,触感冰凉却奇异温暖。就在他握住的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远古时代,一群渔民围坐在冰洞旁,轮流吟唱祖先的名字。每念一个名字,水面就会泛起一圈涟漪,直至整片海域都在共振。那是最早的共情仪式??以声波唤醒亡灵的记忆,让生者与死者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