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很早就注意到这位坚强勇敢的姑娘,可她总是低着头,不敢与人对视,就算戴了面具也不敢。
每回他披着夜雾回来,迎着晨雾出去,都能看见她辛劳但又专注的身影。
他承认那夜给她戴上面具存了私心,拒绝她也是存了私心。
他四岁启蒙,一直读到如今早已过了弱冠年华,却在考场上频频失意,后来他才知原来他曾晨起夜回、焚膏继晷、头悬梁锥刺股苦读的心血都给了旁人做嫁衣。
只因他没有靠山。
只要他不放弃考,那他便永远也考不上。
直到何老爷找上了他。
他迷茫、他挣扎、他痛苦……他还是跟他做了交易。
他真的考上了!
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第一名。
他哭了,哭得很没有体面,旁人都说他是太高兴了。
可他自己才知道他放弃了什么。
他如愿地成了芙蓉镇第一位得头彩的秀才,也成为了何家女婿,人人艳羡。
在知道她死后的那一刻,他已经不记得想了什么。
唐霈谦重重磕在石板上,额头沁出血丝。
如今何家被查,他也没了助力,心中反而没了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攥紧身旁妻子的手,心道,愿你下辈子投个好胎,不再吃苦、不再受欺负、不再无依无靠……不再遇到像他们这些人。
“我们回去吧。”
“嗯。”
“……”
牡丹在门后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怀中抱着装有方临春骨灰的匣子,静静地站了许久。
“还要走多久啊?”
崔明璨停下来歇了会儿,气喘吁吁地,“这日头都快落山了,怎么还没到歇脚的驿家?”又观察了下四周的景象,心有戚戚道,“这荒山野岭的,会不会有鬼?”
岑楹嗤笑他:“你一个修道的人还怕鬼?”
“谁说修道的人就应该不怕了?我还是个年方二八的黄花大闺男,最怕这种东西……”崔明璨哼哼,忍不住反驳,拢了拢衣裳,看着走在前面带路的白玉姮,小脑袋瓜冒出一个危险的想法,“你该不会想要将我们杀人灭口吧?”
他往前走几步,凑近白玉姮,质问道:“我说你该不会是路痴给我们带错地儿了吧?”
“……”白玉姮汗流浃背,一时也没有话反驳他。
崔明璨瞧他心虚的那个样,气不打一处来:“好啊!我就说你只是看着靠谱,实际上一点也不靠谱!”
岑楹给了他一个爆栗,骂道:“嚷嚷什么呢!让你带路的时候你又偷懒,这活有人干的时候你倒是嫌弃了?不干活的人没有资格骂人!”
“诶哟诶呦!”崔明璨一时没有躲过去被她揪着耳朵,连声道,“姑奶奶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
白玉姮从岑楹手下救出崔明璨,说道:“好啦别怪他了,确实是我带错地方了,我的错我的错。”
白玉姮积极认罪道歉。
她自己都忘了她是个路痴,根本不认得路。
放到以前出门一般都是靠自己的坐骑白鸾鸟带的,后面收了裴渊做徒弟后又有人跟着带着,完全不用担心走哪条路往哪走的问题。
白玉姮莫名有点想念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