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裴少卿见到韩清妃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曾冒犯过自己的愚蠢贱婢,疑惑的看向王良,“这是……”
“侯爷,此女是陛下送给您的第一件礼物,陛下言其甚是鲜美,不可不尝啊。”王良笑眯眯的轻声说道。
。。。
那夜之后,我常常梦见钟声。
不是哑门中那种撕裂神魂的低鸣,而是更远的、像是从地脉深处传来的轻响。它不急不缓,七息一荡,与心跳同频。每次醒来,启心环都在微微发烫,仿佛体内还残留着那场共振的余波。阿芸说这是正常的??当一个人曾将灵魂嵌入语网中枢,他的血肉便成了活的碑文,再也无法彻底安静。
耳舍重建得很快。南岭事件后,各地自发组织起“守语会”,由幸存者与觉醒者共同执掌。他们不再等待回声雨降临才开口,而是在每日清晨敲响铜铃,让孩子们围坐一圈,轮流讲述自己梦里听见的声音。有人说听见母亲哼歌,有人说听见战马嘶鸣,还有一个盲童认真地说:“我听见了光。”??那一刻,全场静默,继而爆发出掌声。因为这句话本身就是一种手语的变体,是感知超越器官的证明。
可平静之下,暗流未止。
某日黄昏,我在村塾教孩子们辨识古语符号时,一名少年突然举手提问:“老师,如果‘听’能被夺走,那‘看’呢?我们写的字、打的手势,会不会有一天也被看不见?”
他叫林澈,是柳青的外孙。三年前她失踪时,这孩子才八岁,如今已长成清瘦少年,眼神却总像藏着一口深井。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取出一块心语碑碎片放在桌上,问:“你看见它了吗?”
他说:“看见了。”
我又问:“那你看见它的痛吗?”
他愣住。
我轻轻抚过那裂痕斑驳的表面:“这块石头记得三百年前一个聋童被烧死在纯语祭坛上的最后一刻。他没喊一声,只用手语比出‘妈妈别哭’。现在,你能看见那个画面吗?”
林澈闭上眼,良久,泪水滑落。
我说:“只要还有人愿意感受,就没人能真正抹去什么。”
话虽如此,忧虑并未消散。近来各地频现“失语症”复发病例,患者并非失去语言能力,而是开始否认过去发生的一切:有人坚称从未有过手语传统,有人焚毁家传语罐,甚至有个小镇集体宣称“梦境不过是脑部杂讯”,并禁止儿童记录夜中所见。最诡异的是,这些人说话时脖颈后方都会浮现一道淡红色纹路,形如藤蔓缠绕脊椎。
我立刻命搭桥人传讯全国,封锁所有疑似污染区,并启动“镜瞳计划”??即利用残存的语网节点反向扫描群体意识波动。三日后,结果令人窒息:那些红痕竟与喑晶辐射残留高度吻合,且其频率与当年哑门巨钟的波动模式存在98。7%的相似性。
“不是残余……是复制。”阿芸盯着陶盘上浮现的数据影像,声音发紧,“有人在重建静波系统,而且这次,目标不是压制共感,而是重塑记忆。”
我们翻遍古卷,在一本残破的《禁律志》中找到线索:“昔有‘蚀忆蛊’,寄生于颅内,以共鸣为食,使人自疑前世,终成空壳。其引子唯二:一是至亲之背叛,二是至信之崩塌。”
我猛然想起父亲信中的字句:“怕说得太多,反而让人听不见最重要的那一句。”
难道……真正的危险,并非来自外部?
就在此时,北疆急报传来:杜衡墓被盗。
杜衡,那位将生命熔铸成启心核的挚友,死后葬于风雪岭,墓前无碑,唯有我亲手种下的一株听语兰。据守墓人描述,盗掘者并未取走遗骨,而是撬开棺底金属盒,取走了封存其中的最后一段神经结晶??那是他在临终前用指尖刻下的三千字遗言,尚未译解。
我即刻启程北上。途中遭遇三次伏击,袭击者皆戴着半透明面具,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出手时不攻要害,专击手腕与喉结??明显针对语言与表达。第二次交手时,我终于擒下一人生擒,剥下面具后却发现他是十年前早已阵亡的边关哨官。更骇人的是,剖开其颈后皮肤,竟有一枚微型喑晶芯片嵌入脊髓,正不断释放微弱脉冲。
“傀儡术。”阿芸通过语网传音,“他们把死人变成了信号中转站。”
抵达风雪岭那日,大雪封山。杜衡墓前脚印凌乱,听语兰被连根拔起,只剩焦黑残根。我在积雪下挖出半片破碎的陶片,上面依稀可见一行烧灼痕迹:“**若君不信我,请问心三声。**”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杜衡生前常说的一句话。每当我说出某个过于理想化的构想时,他总会笑着打出这个手势。而现在,它出现在被盗现场,像是一句警告,又像是一种召唤。
当晚,我独自守在墓旁,点燃一支语烛。火焰摇曳中,忽然映出奇异景象:雪地上浮现出无数细小文字,全是杜衡遗言的片段。“……他们早就埋下了种子……不是所有人觉醒都是自愿的……有些人醒来,是为了完成未尽的清洗……信任是最脆弱的通道……”
我浑身冰冷。如果连“觉醒”都能被预设程序操控,那我们所见证的每一场哭泣、每一次拥抱、每一个重拾手语的身影,是否也都可能是精心编排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