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国际长途再次响起。是缅甸边境的那个朋友。
“她写了信。”对方说,“但她不会寄快递,也不会上网。她说,她会让学生每周代笔一封信,慢慢写,慢慢寄。第一封,我已经带来了。”
林小满颤抖着接过传真件。字迹陌生又熟悉,歪斜却认真:
>“亲爱的小满:
>我每天都在看星星。这里的夜空特别干净,能看到银河。
>我常常想,你小时候最喜欢趴在我背上数星星,每次数到三十就睡着了。
>对不起,我没有坚持下去。
>可我也想告诉你,我不是逃跑了,我是病了。那时候没人懂抑郁症是什么,我以为只要离开,你们就能过得更好。
>这些年,我教了很多孩子汉语,但他们都不知道,我最大的遗憾,是没能教会你一句‘妈妈爱你’。
>现在,我开始学着写信了。虽然很慢,但我会一直写下去。
>不是为了求原谅,
>是为了让你知道,
>我一直都在。”
林小满把信贴在胸口,久久伫立。
她走到庭院,取出那只装着给母亲信的漂流瓶,终于拧紧了盖子。然后,她把它轻轻放进水流中。纸船载着瓶子,缓缓漂向池塘中央,随波轻晃,像一颗终于启程的心。
小舟站在门口,看着她。
“要去纳木错吗?”他问。
她点点头:“这一次,不只是放瓶子。我要去湖边建一座‘无声纪念馆’??没有展板,没有解说,只有风声、水声、心跳声。人们可以进去坐着,站着,躺着,或者哭。那里不收集故事,只提供空间。”
“需要我帮忙吗?”
“需要。”她说,“但这次,我不想再躲在项目背后了。我要以‘林小满’的名字站出来。不是作为倾听者,也不是作为治愈者,只是一个也曾破碎、正在拼凑自己的普通人。”
他笑了:“那我就陪你一起疯。”
春天彻底过去了。夏日的风吹过庭院,带动整排风铃齐鸣,如潮水般起伏。林小满站在树下,仰头望着那一片铜管在阳光中闪烁,忽然觉得,二十年前那个躲在衣柜里听父母争吵的小女孩,终于走出来了。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微笑说“我家很好”的孩子。
她也不再是那个靠传递他人声音来确认自身价值的主持人。
她是林小满。
她痛过,沉默过,逃避过,也终于开始学着真实地活着。
那天晚上,她在日记本上写下最后一句:
>“当世界急于让我们发声时,我选择先学会聆听自己。
>而当我说出第一句话时,
>是因为我终于不再害怕沉默。”
风铃轻响,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