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他的死,只是源於一场算计,一场借刀杀人的阴谋,那他的家人呢?
他们凭什么要为此陪葬?
他的忠诚,难道要换来家破人亡的下场吗?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狼狠噬咬著他的心臟。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在亭中蔓延。
只有左雄胸腔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臟,咚咚作响,几乎要撞破胸膛。
他不得不深吸几口气,將其勉强稳住。
过了许久。
左雄才终於出声,第二次问道:“殿下。。。。为何。。。。要对卑职说这些。。。。。”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迷茫,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渴望。
那是一种寻求指引的渴望。
姜宸知道,火候到了。
“原因本王方才已经说了,不忍见我大夏栋樑折於阴谋,更不忍见忠良之后无端遭难,当然,这是为公。至於为私。。。:”
说到这,他略作停顿,左雄的心也跟著提起,他知道这为私恐怕才是关键原因,目光紧紧盯著姜宸。
姜宸迎著他的目光,反问道:“將军可知本王为何要来婺州?”
“殿下身负南巡江东之任,想来是。。。。”
“不,我是为你而来。”
姜宸打断他的话,坦然的目光中带著一丝武者之间的欣赏,“將军一身实力世所罕见,左无敌之名更是在靖武卫中如雷贯耳,又兼为人刚直。似你这般人杰,无论於公於私,本王都想结交一番,因此我才特意来到婺州。”
左雄闻言,疑虑並未消除,反而变的更深。
仅仅是欣赏和结交,这位亲王便特意从余杭跑过来,甚至还如此推心置腹,不惜点破那足以引来杀身之祸的隱秘?
姜宸看出他的犹疑,语气变得直接了些,甚至堪称图穷匕见:“先帝膝下共有三子,除过如今在位的大哥,还有一信王,再次便是本王,而皇兄登基七载,至今无子。”
北业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左雄的心头。
先前所有的暗示,剖析,在这一刻都找到了最终的落点。
皇帝无子。
这是朝野皆知,却又无人敢轻易谈及的最大隱忧。
这意味著国本未固,意味著未来的帝位传承充满了巨大的变数和。。。:。风险。
这位瑞王殿下如今对著他提起这件事,其意味。。。
左雄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臟狂跳的声音。
姜宸將他脸上的剧烈变化尽收眼底,知道自己已经將最重磅的筹码拋了出去。
他没有逼迫,反而语气放缓,带著一种推心置腹的坦诚,甚至是一丝无奈:
“左千户,本王今日与你所言,句句皆是肺腑。並非要你立刻表態什么,更不是想和你谋划什么不能言之事。
只是想让你明白,本王欣赏你的才能,更敬重你的为人。而你所效忠的君,或许並非你想像的那般稳固,也未必在乎你这把刀的生死。
最要紧的是,你的生死,还实实在在关係到你身后这一家人的存亡。”
左雄的神情一阵变换,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迷茫,挣扎,一丝被看重的悸动,对家人未来的极度担忧,以及对自身命运的仿徨。。。。
种种情绪交织翻滚。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终於极其艰难地开口,“殿下今日之言。。。。实在是,卑职。。。卑职感念殿下提点,但其余之言。。。。。卑职就当没有听见,还望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