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雅马车候在城门外不起眼的槐树下,方才城中打劫那毛小子正坐在车头。
“等你许久了,还以为你不来了!”谢祈安说着,将手中青玉腰牌抛给不远处的人。
钱行自觉走远,同城门口当值的侍卫聊闲去了。
沈长策接过玉牌,妥当挂回腰间。
他还未来得及出声,不远处一随从前来复命,手里还拽着个人,半死不活的,不知遇上了什么事儿。
“主子,东巷发现的,属下到那处时,他已是这般模样。”
毛小子身侧那位儒雅公子,不知塞了什么药丸那人嘴里,逼他咽下,随即塞了破布,堵住了他的唇舌。
谢祈安嘴角勾着笑,她抽出腰间匕首,挑开那人凌乱的头发,一寸寸划过他的脸颊,逐步向下,直抵胸口。突然,猛地发力,刀锋就这么直直刺了进去。
献血溅了她满手,她愣是连眼睛也没眨半下,似是炼狱里来索命的恶鬼般,静得发邪。
那人痛苦不堪,五官拧作一团,近乎扭曲,配上满脸的血迹划痕,渗人得很。
“放心,死不了。”谢祈安凑到那人耳边,语气淡淡,讥讽道:“在我们家,叛徒是没有好下场的,可你还是那么做了,你说——我该如何罚你呢?”
地上那人已面目全非,谢祈安将匕首抽出,顺手丢给了一旁的文容,“处理干净了。”
“是。”
待几人收拾妥当走远,谢祈安这才抬起头来,笑得天真,“大哥哥怎么还不走?”
见此情形,沈长策后脊不禁出了层冷汗,眼前这张天真无邪的笑脸,配上那只染满鲜血的手,此情此景,真是幅割裂的画卷。
“你怕我?”谢祈安敛了笑问。
沈长策这才回过神来,眼前人已上了马车,他应道:“何惧之有?”
未等那毛小子出声,身后便来了一队官差。
“大理寺办案,经人报案,道是小侯爷与方才城郊一起杀人案有关,烦请您跟我们走一趟。”说着,一众人便动手将人压了去。
“诶诶诶!”钱行再站不住了,忙凑上前来,嚷道:“知道这位爷是谁吗,你就抓,脑袋不想要了不成?”
领头那人答道:“下官抓人自是知晓涉案人身份,有理有据。公子您也别为难小的,妨碍大理寺办案,这罪责,不知钱二公子担不担的起?”
瞥见沈长策制止的视线,钱行这才噤了声,不再吵吵,“哥!等着我!我找人弄你出去!”话落,转身就往国公府去了。
如此烂摊子砸下,沈长策一时百口莫辩,只听得身后马车上传来嚣张的笑声,“这份见面礼小侯爷可还喜欢?在下谢春和,小侯爷事后若想寻仇,大可以来金陵城寻我。”
就是不知,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马车扬长而去,只留下灰蒙蒙的尘土,徒增烦闷。
车里暖炉烘的正盛,文容沏了新茶,“喝点新茶暖暖身子。”
“不好喝。”谢祈安只抿了一口,便不愿再多进半滴了。
文容将放温的茶水倒至方帕上,仔细地给她擦起手来,“阿和手上沾着血腥味,就是再名贵的茶,也不见得会好喝。”
“你怨我?”谢祈安蹙眉问。
“你向来不喜腥味,这些事情阿和只管叫我们做,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文容温声劝道:“有些事,开始了,就回不去了。”
“知道了。”谢祈安说:“阿容,我这双手早就沾满鲜血,怎么都洗不干净了……你说,这是母亲想要的吗?”
车厢内一时静得人发慌,过了好一会儿,文容才出声,“小姐只希望您过得幸福,阿和既想掌权,只这一条路,别无他选。”
“阿和今日如此行事,就不怕那沈小侯爷死不利索?”气压渐低,文容顺势岔开话题。
“怕甚么?他就是来寻仇,我不还有你们嘛!”谢祈安阖了眼,懒洋洋道:“宋崇羽可是个连自己亲妹妹都能送进火坑的狗东西,吞了人家万贯家财不说,你真当他好心替人家养大孩子?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心里巴不得沈长策早点儿去死。沈长策要能活着走出这大理寺,且算他命大。”
文容不禁笑出了声,调侃道:“你倒是想得开。”
谢祈安叹道:“人生苦短,不知我还有几年活头,纵使不能杀了我这蛇蝎舅舅,恶心恶心他倒也不错。”
*
沈长策长这么大,还未受过牢狱之苦。那十日,他可谓是褪去浮华,亲身感受了遭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他本以为自己此番成了府中弃子已是定局,没曾想,熬过这十日酷刑,竟有人来接他出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