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王太元从阁中归家,便直接去到小儿子的书房处。教书先生正拿着书,一本正经地围着王家小公子打转。王小公子便直勾勾地盯着他笑,注意力倒是集中,但不知为何,教书先生总有种脊背发凉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位小公子脑子似乎不正常,他想,怪不得给的束脩如此之高,上一位先生也不肯来了。
王小公子察觉到外头有脚步声,便朝窗外望去。见是王太元往这边走了过来,他便撇开了这位先生,跑到窗前朝他爹咧嘴一笑,甜甜叫了一声“爹爹”,清脆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这一声“爹爹”便叫王太元红了眼眶,软了心肠,路上下定的决心顷刻间便被瓦解掉。
他从窗户伸出手,托在小儿子胳膊下将他举起来抱进怀里。那位教书的修士朝他行了一礼后,便在他示意下离开了。
“走,爹爹带你去看些好玩的东西。”王太元沿途买了不少稀罕的小玩意儿,专门给自家五岁大的小儿子玩。
小儿子坐在天工阁的木马上欢呼的声音落到王太元耳朵里,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孩子嘛,实在不用逼得太过,只要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活着就好。他王太元富甲一方要什么没有,便是儿子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给他摘下来。
跟平常一样,王夫人看见他溺爱幼儿,忍不住快步走过来点一下他胳膊,“你又将教书先生赶走了?你这样惯着他,迟早会让他玩物丧志!”
王太元乐呵呵地抓住夫人柔白嫩滑的手,拢在掌心里,圆胖的脸上露出一个讨饶的笑容,“夫人,孩子还小,以后教也来得及!中玉小时候调皮捣蛋得很,连板凳都坐不住,如今不也长成一位如玉君子?”
“诶,如今那位如玉君子正愁得很呢……”
王夫人勾住他的胳膊,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王太元露出一个意外的神情。
“我是劝不了他了,你想想法子替他解“忧”吧。”王夫人轻拍了一下他厚实的胳膊说:“不然我们的“如玉”公子要变成“碎玉”公子了。最好马上去,他方才向我取经买什么样礼物合适,怕是一会儿便要动身出门了。”
“就这点小事也值得他发愁?”王老爷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我王太元的儿子怎能如此窝囊!”
王老爷将小儿子交给王夫人照看,也不用仆人侍卫去传唤,径直走到门口大吼一声:“王德顺!”他未发家前曾在兑西区做过船夫,在河面上吆喝练就的大嗓门至今宝刀未老。王德顺早已习惯自家老爷的传唤方式,听到动静立马奔到跟前。
“去跟大公子说一句,”王太元吩咐进来领命王管家道:“让他出门之前到我这儿来一下。”
王中玉走进书房的时候,王老爷正把手里的一本账本过完搁在一边。他那张大脸盘子上红光满面,手指在桌面上轻快地点着。见他进来,王太元一双眼睛眯缝起来,说不出地慈爱与温柔。
“御之呀,”王太元开口问道:“你用的除秽药丸是多少钱的?”
王中玉刚从东林山院出师不久,此前一直在院中修习鲜少回家,冷不丁被这么一问,他稍微吃了一惊。他对父亲的印象还停留在很多年前那张严肃教训他的脸上,一时间有些转变不过来。
父亲提的问题没头没尾的,真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然这么想,但他仍旧回答道:“大概六百枚星点一颗?”
“防秽衣物呢?”
“估计一般就三千枚左右吧。”
“你用的那些太普通了……”王太元面色微沉,又觉得这样不好——他夫人叮嘱过他多次对待大儿子不要那么严苛,于是他咳嗽一声,改了口:“你继承了咱们家俭朴之风。”
王中玉不知道自己父亲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他整个人反常得很。他不由得忧心忡忡起来,将父亲上下打量一遍……只见他精神抖擞,因为饮食丰盛比从前胖上不少。他不由得暗嘲自己瞎担心,父亲真是再健康不过了。
王太元沉吟了一下,又道:“我听说现在那些个年轻公子哥,用的除秽药丸要三枚月珠一颗,买件衣服动不动上百枚月珠。你手头上钱也不少,足够跟着他们挥霍,可你还是规规矩矩地花钱,掌握着分寸。”
“您从小的教导如此,御之不敢忘。”王中玉道。王中玉字御之,这是王太元亲自给他取的字。王太元希望他将来能接手他打下来的这片“江山”,掌控他手里的一切,成为一位大气磅礴的领导者。但他的教导似乎出了偏差,王御之为人并不小气,只是被他拘束过了头行事谨慎小心许多。
“你父亲我也还用着初级除秽丹呢……不仅是因为念旧,更因为这才是最纯粹的药丸。要知道,一枚除秽药丸也就是一百枚星点的成本,一般卖三百星点就差不多了。初级丹药若是价钱比这贵,那就是花到形状和香料上去了。
不如自己买高阶除秽丹,但是高阶除秽丹……不到必要的时候实在没必要用,若是修为不够,反而会连元力一并除掉。像你这种年纪、地位和家世的年轻人,用六百星点一枚的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