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车内的燕郡王似发出了一声惊咦。
沈八达承受此间三位一品,六位二品的精神威压与武道意志,却只是一开始身形稍晃,随即便似脚下生根,岿然不动。
“殿下垂询,八达惶恐!”
沈八达面色。。。
雨停了。
天光从断崖裂隙间斜照进来,像一束神谕垂落人间。陆知寒躺在碎石之上,呼吸微弱,胸口起伏如潮汐退去后的滩涂。眉心血纹已然黯淡,仅余一丝幽蓝游走于皮下,如同熄灭前最后的火星。他怀中的慈相副钥早已化作齑粉,随风散尽,玉符反噬的代价正一点一点啃噬他的神识。
但他还活着。
意识在深渊边缘浮沉,过往与幻象交织成网,将他缠绕。他梦见七岁那年的自己,牵着母亲的手走过槐树村口,阳光穿过叶隙,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光影;又梦见林晚最后一次睁眼,嘴唇翕动,却再没能说出一个字;他还梦见苏砚??那个终于释怀的孩子,临别时笑着对他说:“哥哥,下次见面,我要送你一幅画,画上有你、有她、还有太阳。”
这些记忆如此真实,却又如此脆弱,仿佛只要他多看一眼,就会碎成烟尘。
忽然,远处传来脚步声。
不疾不徐,踏在湿滑岩壁上,竟无半分回响。陆知寒勉强睁开眼,只见一道身影自坍塌的洞窟残垣中缓步而出。那人披着褪色的墨绿斗篷,面容隐在兜帽之下,唯有指尖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是月光凝结成霜。
“你比我想象中活得久。”声音清冷,性别难辨,却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仿佛曾在梦中听过千百遍。
陆知寒想撑起身子,却只牵动一阵剧痛,喉头一甜,血顺着嘴角滑下。“你是谁?”他哑声道,“不是……闭环的人。”
“我是‘守梦’的最后一个执灯者。”对方蹲下身,伸手抚过他眉心那道血纹,动作轻柔得近乎怜悯,“你们忘了我们,可我们一直看着。从第一代祭司堕入虚妄开始,到今日钟楼崩塌为止。”
“守梦?”陆知寒喘息着,“典籍里没有这个名字……”
“因为我们从不干预。”那人收回手,目光扫过满地铜镜碎片,“我们只负责记录??记录每一个因执念而滞留的灵魂,记录每一次现实与梦境的撕裂。我们本不该现身,但苏砚不是普通滞梦者。他是‘初源之子’,是千年前那位灵修者用自身魂核孕育出的‘容器’,承载着归梦之力最初的火种。”
陆知寒瞳孔微缩:“所以……闭环并非邪教?它是某种……传承?”
“传承?”那人冷笑,“当信仰变成执迷,当重逢成为囚笼,它就不再是传承,而是瘟疫。那位灵修者最初只为一人而愿造梦,可她的悲恸太过深重,引动天地共鸣,于是无数思念亡者的灵魂自发汇聚,形成了最初的‘共情场域’。后来人不懂敬畏,将其制度化、仪式化,甚至发展出导梦技术,这才有了今日的闭环。”
陆知寒闭上眼,喃喃道:“所以夜枢……也不是恶,只是被放大的悲伤。”
“不错。”那人站起身,望向洞外渐明的天空,“而你做的,是斩断链条。你让苏砚明白,被遗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用别人的痛苦来填补自己的空洞。你破了他的执,也毁了钟楼??但你知道吗?钟楼虽倒,‘钟声’仍在。”
陆知寒猛地睁眼:“什么意思?”
“钟声已刻入百万滞梦者的潜意识。”那人缓缓说道,“哪怕系统关闭三时辰,那些曾在梦中‘重逢亲人’的人,心中已埋下种子。他们醒来后会怀疑现实:‘刚才的一切,真的是假的吗?’‘我是不是该追随那道光?’这种动摇,比蛊惑更危险。”
陆知寒咬牙:“那就继续清除残留影响,重启导梦净化程序。”
“来不及了。”那人摇头,“南境已有三座城池出现集体癔症,民众自发焚香设坛,呼唤‘归魂娘娘’降临。北方边陲的守界哨站报告,连续七夜观测到‘星泪雨’??那是大规模灵魂共振的征兆。若再不阻止,三个月内,‘大归’仍会以另一种形式重启。”
陆知寒沉默良久,终于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两件事。”那人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沙漏,内部流转着黑白双色细沙,“第一,带着这个,前往北冥渊。那里封印着‘归梦之核’??也就是那位灵修者残存的本源意识。你必须说服她自愿消散,否则只要人间尚有一丝执念,闭环便永不终结。”
陆知寒皱眉:“说服?不是摧毁?”
“暴力只会激化怨念。”那人语气郑重,“唯有理解与告别,才能真正终结轮回。你是少数能同时承载‘痛’与‘清醒’之人,也只有你,曾亲身走过梦与现实的夹缝。”
“第二件呢?”
那人将沙漏递给他:“当你面对归梦之核时,它会以你最渴望见到的人的模样出现。它会说她是林晚,会唤你的名字,会流泪拥抱你。但你要记住??那不是她。真正的告别,不是重逢,而是承认她已经不在,并依然选择前行。”
陆知寒接过沙漏,指尖触到冰凉的一瞬,体内蓝纹竟微微震颤,似有所呼应。
“我答应你。”他低声道,“但我有个条件??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人静默片刻,终于掀开兜帽。
一张年轻女子的脸显露出来,眉目清秀,左眼角有一颗极小的朱砂痣。她望着陆知寒,唇角微扬,竟有几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