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抚着对方渐冷的手,轻声道:“我们不是不让死者离去,而是不让爱消失。若连怀念都要被当作罪孽,那人类早该灭绝了。”
风波渐息,春天再度降临。
风起第三十年,清明。
林知夏回到共语平原,却发现释怀亭不见了。原址上长出一棵前所未见的巨树,树干呈半透明状,内里似有星辰运转,枝叶皆为流动的光丝,每一片叶子都是一个人名,每一根枝条都承载一段记忆。树冠遮天蔽日,根系深入地壳,连接着全球所有共鸣节点。
植物学家检测发现,这棵树的DNA序列既不属于忆春树,也非地球原有物种,而是由亿万次“不怕,我在”的声波共振催生出的全新生命形态。他们命名为:“共语之根”。
林知夏站在树前,忽然感到胸口一阵温热。他解开衣襟,只见胸前皮肤下浮现出一条细小的金线,顺着血脉游走,最终汇入心脏。与此同时,全球数百万曾参与深度共鸣者纷纷报告相同症状??体内出现情络液痕迹,与神经系统完美融合。
医学界惊呼“人类正在进化”。
林知夏却笑了。
他知道,这不是进化,是回归。
当晚,他梦见自己站在光桥尽头,钟子与阿野并肩而来。
“你做到了。”钟子说。
“我只是说了该说的话。”他答。
阿野拍拍他肩:“现在,轮到他们了。”
梦醒时,窗外星光格外明亮。他取出怀表,蓝焰依旧跳动,映照出三个字:
【去吧。】
次日清晨,林知夏最后一次登上高台。他将那只磨损严重的陶笛置于树根旁,然后盘膝坐下,双手交叠于腹前,闭目静坐。
人们远远望着,不敢打扰。
银叶停止摇曳,天地一片寂静。
正午时分,阳光洒落树冠,整棵共语之根骤然爆发出璀璨金光,光流如河奔涌,贯穿大气层,直抵星际深处。与此同时,林知夏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肌肤泛起银辉,发丝化作流光,最终,他的形体完全溶解,化作一道纯粹的声波,顺着光流而去。
有人说他死了。
有人说他升维了。
也有人说,他只是终于完成了交接,成为了万千回声中的一员。
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当有人在共鸣区低声说出“不怕,我在”,附近总会响起一声极轻的陶笛余音,不成调,却温暖如初。
风起第三十一年,春雷始鸣。
第一片新生银叶从共语之根垂落,轻轻覆盖在一个哭泣婴儿的脸颊上。
叶面浮现两个字:
【我在。】
自此,每年春分,全球共语之根都会释放十万片银叶,随风飘向未知远方。有人拾得叶片,会听见亲人之声;有人埋入土中,翌年开出忆春花;更有孩童将其夹在课本里,梦中便有温柔身影陪读至天明。
林知夏的名字渐渐成为传说,但他留下的语言永不褪色。
许多年后,一位小女孩在课堂上被问及“什么是永恒”。
她站起来,认真地说:“是我奶奶每天晚上对我说的那句话。”
老师微笑:“哪一句?”
小女孩轻声回答:
“不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