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观其变。”宗政昭然淡淡道,“继续为明王‘出谋划策’,推动流言,必要时,可以再抛出一两条无关痛痒的‘线索’,让内廷司的人觉得似乎又有迹可循,但却永远碰不到核心。”
“我们要让父皇的疑心,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却找不到确切的发泄口。”
“至于姜晚栀……”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光芒,似是怜悯,又似有一种说不明的情绪,“她是个变数,或许……也能成为一颗意想不到的棋子。暂且看着她,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是。”鬼面先生躬身领命。
“夜深了,先生回去休息吧。一切小心,切勿让明王起疑。”
“殿下放心,明王如今对属下信赖有加。”鬼面先生行了一礼,身影缓缓后退,再次融入屏风后的阴影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书房内,又只剩下宗政昭然一人。
他独自站在窗前,良久,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九,二弟,你们争得头破血流之时,可知这天下,最终会落入谁手?”
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仿佛十年前那个夜晚的回响。
烛影摇红,映着他温润侧脸上那深不见底的眼眸。
:以退为进
珩王府。
书房内烛火温暖,却驱不散宗政珩煜眉宇间那抹凝重的阴影。
他端坐于书案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已故母妃留下的遗物,每当他需要冷静与力量时,总会如此。
晏成垂首立于下方,汇报着市井流言与朝中风向,语气沉重:“流言甚嚣尘上,皆扭曲殿下维护公义之本心,污蔑姜小姐清誉……殿下,我们是否需采取行动,遏制流言?”
宗政珩煜抬起眼,眸光清澈而坚定,并无半分阴鸷,只有一种沉稳的力量:“遏制?流言如风,越是阻挡,反弹愈烈。父皇所疑,非流言本身,而是本王与相府是否因私谊而枉法。”
他站起身,身姿挺拔如松,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静谧的夜色,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既如此,便该以诚破疑,以正破邪。”
“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要上一道请罪奏疏。”宗政珩煜转过身,眼神坦荡,“奏疏中需言明,醉蝶花一案,内廷司既已初步查明与丞相府无关,本王身为皇子兼未婚夫婿,关切则乱,在案件审查期间,或许确有过度关注之处,以致引来外界不必要的揣测与纷扰,此乃本王思虑不周,恳请陛下训诫。”
晏成一怔:“殿下,您本无私心,何须请罪?此举岂非授人以柄?”
宗政珩煜微微摇头,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晏成,有时主动承责,并非软弱,而是担当。本王确有失察之处,未能全然避嫌,以致引人误解。坦然承认,方能显本王赤诚。”
“同时,奏请父皇,为免非议,本王愿暂卸京畿防务之职,请陛下另择贤良。本王可专心协理兵部日常事务,并请命督检今年秋操,以期在军务实事上为国效力,彰显公忠体国之志。”
宗政珩煜在这个时候,选择以退为进,主动暂交权柄,并非畏惧,而是为了顾全大局,消除帝王的疑虑,同时抓住兵部实务和秋操这等能真正展示才能,为自己谋翻身的机会。
晏成恍然大悟,眼中充满敬佩:“殿下深明大义,顾全大局!属下愚钝。”
“其次,”宗政珩煜继续道,语气依旧平稳,“关于流言,不必强行扼杀。可让我们的人,于市井间加以引导。不必刻意辩白,只需将事实的另一面悄然散出。”
“本王之所以迅速处理此案,乃因察觉那批醉蝶花的来源,可能牵扯边境安宁,涉及军务机密,为防打草惊蛇,引发不必要的边衅,故而行迅雷手段处置,并非为私。”
宗政珩煜将动机从“儿女私情”提升至“家国大义”,并非诡辩,而是基于他手握南疆夜鹰阁的证据,又掌握北境兵权,确实有责任维护边境稳定的立场,做出的合理解释。真相如何,自有公断,但此举至少能为自己带来另一种正义形象的可能。
“最后,关于姜晚栀……”提到这个名字,宗政珩煜的声音不自觉放缓了几分,冷硬的线条柔和了些许,“她受此无妄之灾,皆因与本王婚约而起。相府清贵,姜丞相为人刚正,必不愿沾染此等污浊之事。我等虽清白,亦不可任人污蔑而无所作为。”
他沉吟片刻,道:“你可记得,京兆尹徐大人,乃姜丞相门生,为人刚正不阿?或许可无意间让他知晓,馥郁斋此前曾有伙计嗜赌,欠下巨债后突然还清并离奇失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