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小律,老师尊重你的决定,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你以后应该把更多时间花在专注自己的生活。”樊静也不希望小律再用之前那种大海捞针的方式去寻找。
“我们投票好不好?”童原向大家提议。
“投票什么?”樊静疑惑地望向童原。
“投票是否报警。”童原不想让樊静老师独自一个人为阿蛮离家出走的事做决定,一个人做决定等于一个人承担决定做错的后果,她要把这份原本就应属于全部家庭成员的责任交给大家一起分摊。
“可以,我们就这样做吧,咱们家里以后无论什么事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决定,毕竟你们都已经长大了。”樊静认为孩子们也有参与决定的权利。
樊静投票依旧选择报警,童原与小律同时选择不报警,投票结果二比一,童原和小律都认为阿蛮既然卷走了钱就不可能再回来,报警反而会令她误以为警察要因为盗窃抓捕自己。樊静选择尊重另外两个家庭成员的决定,阿蛮或许会拿着那些钱在外面生活得很开心,她可能早已厌倦在这个家里像孩子一样被管束。
“老师,你听过一句话吗?”那晚童原试图安慰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樊静。
“什么话?”樊静侧过身问童原,她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走着走着,人就散了。”
“听过。”
“留不住的我们就别强求。”
“嗯。”
“老师……”
“嗯?”
“你和我永远也不会走散,我会一辈子永远守着你,无论以哪种名义,无论我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童原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与她比肩而卧的樊静,她不敢奢求一个光明正大的名义,她不敢祈求一个能公之于众的身份。
童原可以永远像屋檐下石阶缝隙里的青苔那样卑微而又沉静地爱着她,童原可以永远像孤舟守护月亮一般虔诚而又克制地仰望她,带着疼爱,带着敬畏,带着依恋,一生渴望被她的月光照亮,直到走到生命的终章。
祖律第二个礼拜如约前往申井表姐开的修车厂去当汽车修理学徒,申井表姐罗絮把祖律交给一名叫闫红霜的师傅来带。闫红霜今年三十二岁,孩子今年九岁,祖律在她身上看到了身为女性的另一种可能。社会的长期刻板印象狭隘地认为很多工作只适合男性,罗絮修车厂里的女性维修工却证明了同样的工作女性也可以很好地胜任。
申井经常利用每周仅有的一天休假趁中午来修车厂看祖律,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废弃轮胎上吃盒饭或是快餐,修车厂里的姐姐们偶尔会打趣她俩是一对小情侣,祖律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像深爱阿蛮那样深爱申井,不仅无法深爱,甚至连浅浅的喜欢也没有。
即便祖律深知阿蛮是个头脑空空,偷窃成瘾,品德败坏的女孩,即便祖律深知阿蛮的存在对她而言就像是一颗随时有可能会癌变的毒瘤,祖律却没有办法握紧手术刀将那颗毒瘤从身体彻底切除。
大抵是因为她太过了解阿蛮自小到大所承受的那些苦楚,她对阿蛮无法苛责,无法痛恨,无法割舍。那个年幼时被父亲用各种花花绿绿糖果一次次哄骗的稚嫩孩童,那个六岁时为了得到华美精巧首饰盒为母亲苦守偷情秘密的女孩,她过于年轻的生命里很早就充满了罪恶的引诱与交换。
阿蛮因为漂亮而又浓艳的面容承受了来自太多人的恶意,同性的艳羡,异性的觊觎,她要如何在金水镇男人欲壑难填的直勾勾眼神中成长为一个阳光明媚的大人?金水镇的每一个女孩都身陷散发出阵阵人性恶臭的陈年黑暗沼泽,她们要如何能够不粘半点脏污地走出污秽腐朽的泥潭?
“小井,你是不是以为阿蛮是我的追求者?”祖律决定向申井坦白,否则她的心里总像是硌着一枚石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