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比上次见时又成熟了些许,轮廓更加分明。
两人靠得极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呼吸交错。
“傅……景廉?”顾惜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颤抖,和难以置信,“你…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傅景廉没有立刻回答,微微松开些许钳制,但依旧将顾惜困在他与门板之间这方寸之地。
“前几天刚回来。”傅景廉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顾惜哥,好久不见。”
这声“顾惜哥”,叫得顾惜心头一刺。
曾经,这称呼里带着傅景廉刻意伪装的亲近和信赖,后来真相大白,那信赖成了讽刺。如今再听,里面掺杂的东西更多,更复杂,让他难以分辨。
“你……”顾惜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过快的心率,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你还好吗?傅景深他……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这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之一。当初傅景廉帮助他逃跑失败,傅景深的震怒可想而知。尽管后来他从傅景深偶尔泄露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傅景廉只是被送走,并未受到实质性的身体伤害。
傅景廉轻笑一声,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无所顾忌的嘲弄:“还能怎么样?不过是流放出去‘历练’了一段时间而已。舅舅总不至于真的废了我。”他的目光紧锁着顾惜,“倒是你,顾惜哥,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这话里的试探意味太明显了。顾惜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气色不错?被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时,他形容枯槁。后来换到了楼上的房间,活动范围扩大至整个别墅,甚至偶尔能被允许像今天这样,在傅景深“恩准”的、“陪同”下出来放风。
“死不了。”顾惜含糊地应道,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我很好奇,”傅景廉往前又凑近了一分,“顾惜哥,你现在……是怎么看我舅舅的?”
终于问到了核心。
顾惜的身体瞬间僵硬。
怎么看待傅景深?
那个从初中起被他带着人欺凌、侮辱的阴郁学弟;那个隐忍十一年,步步为营,最终将他这个昔日施暴者拖入地狱,囚于方寸之间的复仇者;那个在无数个夜晚,用暴戾和占有在他身体和灵魂上都刻下印记的偏执狂;同时也是那个……在他生病时会沉默地守在床边,在他流露出顺从时会给予一点点温情,在他与过往纸醉金迷的生活彻底割裂后,成为他世界里唯一、却也最坚固的存在的……人。
当然是恨的。
恨他的不择手段,恨他的囚禁剥夺,恨他那令人窒息的掌控欲。
每当想起地下室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恨意就像毒藤一样缠绕心脏,勒得他透不过气。
逃离的念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像最初那样绝对和强烈了?
傅景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一闪而过近乎破碎的痛苦,虽然只有一瞬,却像烧红的烙铁烫了他一下?还是在那之后,傅景深虽然依旧偏执,依旧禁锢,却也开始允许他拥有一些微不足道的自由,比如看书,比如在花园里晒太阳,比如……像今天这样,在严密监控下,接触一下过往的世界?亦或是在那些寂静的夜里,傅景深沉睡时无意识收紧环住他的手臂,那力道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依赖和不安,让他荒谬地感觉到自己似乎也被需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