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
在诏乐殿跪一夜后,皇帝半月未传召,此番怕是又要让傅初雪出仕。
沐川跟在皇帝身后,保持半米的恭敬距离,二人穿过重重宫阙,官靴踩在一尘不染的石道,沿途太监宫女毕恭毕敬。
行至荷花池,嘉宣笑道:“十一年前,东川侯于此处救下朕,若无将军便无朕的今天。”
“实乃臣之本分,陛下谬赞。”
二人踏着阳光步入阴沉的御书房,紫檀木桌上整齐地堆叠着各地官员的奏疏,桌后的墙壁悬挂巨大的匾额,提字者笔力千钧,上书:持重守正。
“父皇终日祭天游神,不问朝政,倒是练了副好字。每年正月,父皇都会考校皇子的功课,训诫我们:为君者,当日日自醒。”嘉宣毫不避讳地指责先皇,“可他却一辈子活在梦中。”
先皇信奉巫蛊,晚年生病,不让太医瞧、日日服用乌盘炼制的长生不老药,待到身体越来越差、传召太医时,药石无医。
乌盘能害先皇,也能害皇帝。
皇帝将先皇的字挂在书房正中,就是为了警戒自己。
嘉宣目光中没有了朝堂上的威压,却更深沉复杂,然情绪一瞬而过,桃花眼微微上挑,又摆出招牌笑,捡了只软糕给沐川,“喏,尝尝。”
沐川尝了口,不甜。
嘉宣笑道:“朕知你不喜甜食,也知你喜欢傅初雪。”
皇帝总能在不经意间制造晴天霹雳。
沐川皱眉,“不可让祈安……”
“急什么。”嘉宣淡淡道,“开局要将先手放在合适的位置,既然你不愿让傅初雪涉险,那便换别的棋子。”
“谢陛下。”
“三人结盟,两人分钱,长此以往,没分到钱的总觉着心里不舒坦。”嘉宣慢条斯理道,“地方官员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钱财,流入宫中后由曹明诚和潘仪分赃,乌盘长期分不到钱,便破罐破摔经常花天酒地,欠了一屁股债,记得都是曹府的账。”
“曹明诚早就不想给他擦屁股,这些年全靠潘仪从中调解,他们的关系并非固若金汤。”
沐川会晤,“
,
沐川想了想,问:“皇后小产是乌盘所为?”
嘉宣轻笑,“祭祀不过是为了稳住奸佞的权宜之计,早晚要废除,你什么时候也信巫蛊之术了?”
“臣……”
嘉宣说:“朕下棋习惯留后手,倘若离间失败,唐志远听闻曹雪危在旦夕,为保女儿性命,定会豁出一切扳倒奸佞。”
师傅曾说:当曹雪危在旦夕时,唐志远会弹劾曹明诚,果真料事如神。
可上次皇帝说,皇后小产身体虚弱,应不至于危在旦夕。
“听闻于天宫医术高超,有他在定能保皇后无恙。”
“呵。”嘉宣语气淡淡,就像在谈论今天天气好不好,“朕说过,开局要将先手放在合适的位置,既然你不愿让傅初雪涉险,那便换曹雪去地府门前走一遭。”
沐川瞳孔倏然放大。
他不会为了复仇牺牲傅初雪,皇帝却可以为了龙椅牺牲曹雪。
沐川没想到,对他的妥协,要用另一个人的牺牲来换。
“还请陛下三思。”
曾经天真懵懂的翩翩少年如今变成了心狠手辣的帝王,沐川指节捏得发白,瞬间明了:曹雪流产是皇帝下的手。
沐川问:“能留皇后一条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