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的怪物。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大团由无数惨白、浮肿的人类躯体强行融合、堆砌而成的肉山!那些躯体大多残缺不全,有的只剩下半身,有的头颅扭曲了一百八十度,有的手臂如同树枝般从肉团的各个方向伸出,无力地晃动着。这些躯体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溺毙者的死白色,上面布满了青紫色的尸斑和不断渗出的黄绿色粘液。
在这座蠕动的肉山表面,镶嵌着数十张面孔。它们表情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怨毒,嘴巴无声地开合着,发出那种沉闷的“咚咚”声——那竟是它们共同的心跳!
而在肉山的最顶端,一个相对“完整”的躯体半嵌在其中,它穿着一件破烂的研究员白大褂,双手抱头,发出持续不断的、如同无数人重叠在一起的精神哀嚎!这哀嚎直接作用于意识,比之前值班室那扭曲护士的低语强烈百倍!
【痛苦聚合体】——沈晏清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名词。这就是被“畸变感染”推向极致,由无数受害者怨念与肉体强行融合而成的恐怖存在!
“吼——!!!”
肉山顶端的那个研究员面孔猛地抬起头,发出了一声混合着无数惨叫的咆哮!它那数十张面孔上的眼睛(如果还能称之为眼睛)齐刷刷地锁定在了沈晏清……或者说,是他背上的凌曜身上!
凌曜身上那莹蓝色抑制剂残留的精纯生命能量,以及他本身顽强不屈的生命之火,对于这种由痛苦与死亡凝聚的怪物来说,仿佛是黑暗中最诱人的灯塔,是它极度渴望吞噬和玷污的目标!
肉山猛地向前移动,它那由无数肢体构成的“底座”蠕动着,速度竟丝毫不慢!一条由七八条人类手臂扭曲缠绕而成的巨大“触手”,带着恶风和淋漓的粘液,如同攻城锤般朝着沈晏清狠狠砸来!所过之处,坚固的金属档案架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撞弯、撕裂!
“躲开!”壮汉目眦欲裂,一把推开有些愣神的沈晏清,自己则举起撬棍格挡!
一声巨响!壮汉连人带撬棍被狠狠砸飞出去,重重撞在后面的档案架上,喷出一口鲜血,一时竟无法爬起!
沈晏清背着凌曜,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击,但也被那凌厉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他眼神冰冷,大脑在飞速计算。
硬拼,毫无胜算!
这怪物的物理力量和精神污染都太强了!
必须找到弱点!
他再次强行凝聚精神,试图启动“月镜之瞳”进行分析。然而,剧烈的头痛和那熟悉的剥离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眼前一阵发黑,差点站立不稳。能力的代价正在叠加,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悬崖边缘,再往前一步,就可能彻底坠入遗忘的深渊。
不!不能在这个时候!
就在他精神剧烈波动,几乎要被那聚合体的精神哀嚎吞噬的瞬间——
背上,一直昏迷的凌曜,身体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异常温暖、平和的气息,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悄然从凌曜身上散发出来,轻轻拂过沈晏清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这气息是如此的熟悉,仿佛穿越了无数时空,无数次在他最绝望、最疲惫的时候,给予他支撑和安抚。
即使是在深度昏迷中,他的潜意识,他灵魂深处那份对沈晏清的守护本能,依旧在试图帮助他!
这股温暖的气息并非实质的力量,却如同一道坚固的堤坝,暂时阻挡了那汹涌的精神污染,让沈晏清几乎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
沈晏清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和凌曜那微弱却坚定的安抚,让他强行从崩溃的边缘挣扎了回来!
他眼中冰封的理智再次燃烧起来,混合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与守护的决绝!
他没有再去强行催动“月镜之瞳”进行深度分析,而是将全部的心神,集中在了最基本的观察与战斗本能上!
在那肉山顶部,那个发出精神哀嚎的研究员躯体下方,隐约有一团比其他部位颜色更深、跳动更加剧烈的暗红色肉瘤!那里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最为混乱和强大!
那里就是核心!
“它的弱点在头顶!那个穿白大褂的下面!”沈晏清嘶声喊道,同时背着凌曜,开始在这有限的空间内,与那庞大的聚合体周旋!
他不再试图硬撼,而是利用档案架作为障碍,不断闪避着那挥舞的肢体触手和不断滴落的腐蚀性粘液。他的动作敏捷得不像背负着一个人,每一次闪避都险到毫厘,仿佛在刀尖上跳舞!
壮汉也挣扎着爬了起来,抹去嘴角的鲜血,怒吼着再次加入战团,用撬棍不断骚扰、攻击聚合体较为脆弱的侧翼,为沈晏清创造机会。
战斗惨烈而绝望。
档案室如同被风暴席卷,文件漫天飞舞,金属架扭曲崩坏。
沈晏清的身上添了许多伤口,血迹斑斑,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冷。
他背着凌曜,感受着背后那微弱却持续的温暖气息,如同背负着自己整个世界的重量,也如同握住了唯一救赎的绳索。
这一次,他绝不会倒下。
破碎的滤镜
当那团暗红色的、搏动着的肉瘤,在沈晏清精准掷出的、灌注了全部残余力量的撬棍下轰然爆裂,溅射出大量腥臭粘稠的黑血时,庞大的痛苦聚合体发出了最后一声混合着无数绝望哀嚎的尖啸。它那由无数躯体堆砌而成的肉山开始剧烈地抽搐、崩塌,如同融化的蜡像般瘫软下去,最终化为一滩不断蒸发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黑色淤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