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内,重新陷入了死寂。
只有金属档案架扭曲的呻吟声,和两人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搏杀。
壮汉脱力地靠在一个歪斜的档案架上,胸口剧烈起伏,嘴角还挂着血迹,身上满是刮伤和粘液腐蚀的痕迹,但他看着那滩逐渐消失的怪物残骸,咧开嘴,露出一口带血的牙齿,无声地笑了下,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沈晏清的情况则糟糕得多。
他单膝跪倒在地,用一只手臂勉强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仍死死地护着背上的凌曜。过度透支的体力,强行压制能力反噬带来的精神创伤,以及最后投出撬棍时牵扯到的各处伤口,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鸣不止。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保护了凌曜。
这个认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他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凌曜从背上小心地放下来,让他靠坐在一个相对干净些的档案架旁。
凌曜依旧昏迷着,但或许是激烈战斗的颠簸,又或许是那聚合体死亡时逸散的能量冲击,他原本滚烫的体温似乎下降了一些,潮红的脸色也褪去少许,显露出底下失血过多的苍白。呼吸虽然微弱,却比之前要平稳一点。
这个事实,如同一剂强心针,暂时支撑住了沈晏清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伸出手,想要像之前那样,去探一探凌曜的脉搏,确认他的生命体征。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凌曜颈侧皮肤的瞬间——
一种极其诡异的、前所未有的感觉,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了他的全身。
他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凌曜。
那张脸,依旧是他记忆中的轮廓,俊朗,即便苍白虚弱,也带着一种不屈的棱角。他知道,这是凌曜。是他拼死也要保护的人。是他跨越无数世界追寻的人。
逻辑清晰,事实明确。
有什么地方不对。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看一张无比熟悉、却突然隔了一层厚重、冰冷、无法穿透的毛玻璃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每一个细节他都认得,可那份由无数共同经历、情感共鸣、灵魂羁绊所构筑的、独属于这个人的“温度”与“意义”,却被那层玻璃无情地阻隔了。
他记得凌曜为他做过的所有事,记得那些牺牲与守护,记得自己应当怀有的感激、愧疚与……爱。
但此刻,当他凝视着凌曜昏睡的面容时,内心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冷与……疏离。
仿佛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在审视一个与自己有着重要关联、需要优先完成的“任务目标”。
那份在古堡平台上,看到凌曜濒死时撕心裂肺的痛楚;那份听到他高烧呓语时,几乎将灵魂都融化的悔恨与心疼;那份背靠背作战时,源自灵魂深处的默契与悸动……
所有的这些汹涌的情感,所有的这些将“凌曜”这个名字刻入他骨髓的温度,都在这一刻,变得淡薄而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