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小孩儿只是没什么人可依赖,才和他这么近。
只是年纪还小,再大些就懂了。
祝千行说服了自己。
传道授业了一个小时,何向辜终于消停睡着了。
祝千行痛舒一口气,果然是钻石一样的年纪啊。
看时间也不早了,祝千行洗漱起床去给弟弟买了份早饭,留了字条嘱咐他醒了吃饭,准备上工。
出门的时候碰见李青打了个招呼,一瞬间有种电视剧里住在筒子楼、早上起床碰见邻居道个早的感觉。
屋里是家人,身边是邻友。
今天是十三号风机地块的收尾日,干完了明天就该去升压站了。
难得是个艳阳天,在布满刺笼的山头,祝千行依然做的格外仔细,一丝不苟地配合跑棱镜的同事放样。
这些基础的活计没有什么特别的技术含量,只需要花点心思就能做好,他翻来覆去每个步骤都做过几千上万次,只要不是火星撞地球突然搞出来一个大窟窿的情况下,对着规范操作跑图采点不会出什么错。
这次跟着来的还有一个刚入职的年轻人,站在花椒木隔开的田埂边上,探头东看西看,想凑近了看仪器又不敢,显得有些碍手碍脚,挨了些数落。
祝千行想起,两年前自己也是他这样,带着一脑袋学校里学的东西,站在西北的荒野里,手足无措。
“欢喜,你过来。”
新人叫冯欢喜,名字一听就让人高兴,祝千行对他印象也不错,头几天在单位偶然经过新生培训会,枯燥的安全培训课程,这人听得最仔细,坐最后一排也腰杆笔直。
他们从窗外路过,李青指着不合群的背影告诉他:“这小孩儿是冯总的儿子,估计会分到咱们部门来。”
冯总是设计院下属电网公司的总工程师,也是院里的副总经理,听说还是新任总经理、下任董事长的人选之一,仕途一片火热,但他的儿子却在同入职的人员里坐着冷板凳——人人都怕站错队说错话,对于这样的佛只有供着的道理,万万没有亲近的念头。
是以冯欢喜只能孤零零一个人缩在最后面。
祝千行估摸了一下,工作量不算很大,午饭前就能完成大半,于是打算把人叫过来,指着仪器教他。
祝由争是坐在办公室里的师傅,祝千行真正的本事都是跟着外业的老员工们和靠自己摸索得来的。
“千行(hang)哥,你叫我。”冯欢喜怯怯走过来,还把祝千行的名字喊错了。
这不怪他,李青那些浑人一向都只喊他“祝”、“小祝”、“祝祝”,在他身上找到点被老祝主任痛批的时候碎掉的尊严,祝千行也任着他们喊,这就导致了冯欢喜虽然和他同行了这么多天,仍然不知道他的名字该怎么读。
“千行,行万里路的行。”祝千行调试着仪器,头也不抬地纠正他。
“对不起……”
冯欢喜的声音更小了,本来就不是个落落大方的人,不然也不能因为不敢主动凑上去和别人坐一起而沦落到最后一排。
“没事,你过来看,我教你。”
“点这里,可以套用之前的项目数据,注意坐标变化……和你在学校里用的差不多,别发怯,有问题大胆问。”
祝千行教了一会儿,冯欢喜紧绷的身躯终于有了点松弛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