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延本来就是一个喜欢玩爱情游戏、高高在上的富家大少爷。
史蒂芬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看着奚齐通红的眼睛,小声说:“小溪,你要快点长大,一个人没法把未来寄托在任何人身上的,哪怕是家人。”
奚齐抬起头,史蒂芬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不应该问自己该去哪儿,而是应该问想去哪儿,你现在有身份,还有钱,想做什么,想去哪儿,都应该问问自己,哦对了,你也可以来问我,毕竟我比你多读了十几年书,多去了很多地方,相对而言见多识广。”
曼谷街头人潮涌动,空气潮湿闷热,奚齐走出写字楼,冰凉的四肢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门口的小弯梁早就被交警收走了,但是没有牌照,暂时还没人来抓他。
奚齐跌跌撞撞地在街头走着,离开了cbd,浑浑噩噩地坐上了轻轨,靠在冰凉的栏杆上,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城市景观,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阿索克站到了,可换乘rt蓝线,请注意右侧开门……”
机械女声响起,惊扰了他的沉思。
奚齐抬起头,发现很多人都涌出了车厢,于是跟着一起出去了。
附近有一处大型集市,摊位多得一眼望不到尽头,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街边形形色色的陌生人。
有正在乞讨的乞丐,穿着破破烂烂衣服,伸出脏兮兮地向每一个看起来有钱的游客索要财物;有奋力表演观众却寥寥无几的街头艺人,唱着歌的,弹着吉他的,跳着舞的,耍着杂技的,身前的不锈钢碗里都零零碎碎地放着一些硬币;有在小吃摊位前忙碌的小贩,切着冰镇水果,热火朝天地炒着小菜,把冰激淋和麦芽糖玩出花样吸引游客的目光;还有站在巷子口搔首弄姿的男男女女和人妖,挽着白人老头的胳膊走在节奏的年轻泰国女孩,成群结队的游客……
烟火气扑面而来。
奚齐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过去的生活,但是在漂亮的大房子里住了一年,重新回到这样的环境时,曾经熟悉的感觉马上从心头浮现。
他以为过上了那样的生活,就再也不会回去了。
可是直到此刻,站在繁华的街头,他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从未因为李赫延攀上那个不属于自己的阶级。
路边一家甜品店的橱窗吸引了他的目光,奚齐停了下来,盯着玻璃柜里展示的生日蛋糕看了一会儿,径直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他拎着一个小小的奶油蛋糕出来,透明盒子被一根金色的丝带系好,绑着一袋蜡烛,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他没有回别墅,而是坐轻轨直接去了居伊的幼儿园。
还不到下午五点,居伊手里攥着一块积木,懵懵懂懂地被老师领了出来,见到舅舅,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了上来,随即目光就被他手里的小蛋糕吸引了。
可是小舅舅丝毫没有拿出来给他的打算。
奚齐牵着他的手,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在傍晚斜照的阳光下,拖成了细细长长的两条,肩并肩地在别墅区干净的柏油路面上缓缓前行。居伊被小蛋糕馋得不行,一路上眼巴巴地看着,忍不住地咽口水,等到上了轻轨,刚坐下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扑上来:“舅舅,我想吃蛋糕。”
奚齐把他黏在蛋糕盒子上的手指上扒拉了下来,戳了戳他的脸蛋,一本正经地说:“居伊,你知道吗?明天是我的生日。”
居伊奶声奶气附和:“舅舅,生日快乐。”然后又直勾勾地盯着蛋糕流口水。
六岁的小孩对生日还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过生日那天会有好吃的。
棉瓦里的孩子,不是每一个都可以过生日,姐姐告诉奚齐他的生日在七月初,每当这天就会偷偷牵着他的手去城里的甜品店,买一个小蛋糕。通常这个蛋糕等不到回家,就被他在路上吃掉了。
奚齐望着车窗外逐渐稀疏的高楼大厦,沮丧地想:为什么我不是姐姐生的呢?
随即又更难过地想到,如果自己是姐姐生的,她的人生不仅不会变得更好,还可能更加悲惨。
他带着居伊换乘了好几站,在火红的晚霞几乎要浸透大半个天空时,才在最后一站下了车。这里已经快出曼谷的地界了,周围只能稀稀落落地看见几处简陋的农房,就连农田也连不成片,迎面而来的风送来些许大海咸腥的气息。
姐姐死的时候他还没有多少钱,只能埋在便宜的公墓里,下了轻轨,还得七歪八扭地走上好多路,累得居伊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不想继续了。
他干脆把他扛起来,架在自己肩头继续往前走。
7月初已经进入雨季了,万幸的是今天没有任何下雨的迹象,被太阳暴晒了一天的空气干燥而舒服,临近海边,咸咸的甜味里夹杂了周边清新的植被气息。
公墓建在一片绵延的小山上,连围栏也没有,只有门口有个破破烂烂的小房子,坐着个看门的老大爷,奚齐扛着居伊路过的时候,他正聚精会神刷短视频,连头也没抬一下。
居伊只在下葬的时候来过一次,可那时候才两岁,对这里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坐在舅舅的肩膀上,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片荒凉寂静的地方。他还没有死亡的概念,更不知道什么牛鬼蛇神,一点也不害怕,一落了地,就好奇地跑开去,撅着屁股研究一个个墓碑上的照片。
奚齐把姐姐墓穴附近的杂草一股脑儿拔完了,整整齐齐地堆在她邻居的墓碑前,招手让居伊过来。
居伊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只见小舅舅指着墓碑上年轻漂亮的女人说:“居伊,她是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