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客人开始大喊大骂,引来不少附近的看客。眼?看事情就要闹大,李秉成赶忙亲自出面,安抚客人先行回家,煎完的药次日送到他们家里。
第二天清早,天蒙蒙亮,公?冶明出了门。他提了个竹篮,里头整整齐齐装着二十个小瓦罐,底下铺着冰块。
罐子里装着各种不同的药,盖子上贴着字条。这些药都全是他昨日一份一份准备好的。病人的药多,这二十几灌,只够吃个三日,也?难怪客人不愿自己煎药。
他把篮子交到客人手里,再回到药馆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一路走来,全身冒汗,他擦了把脸,在炉子前?坐下,等待下一位煎药的客人。
半个时辰过去,新客没?来,来的是一名老客,正是他早上送药的那户人家。
这人脸色紧绷,径直走到公?冶明身旁,对着炉子抬脚就是狠狠一踢。
公?冶明慌忙闪身,躲过了熊熊燃烧的火炉。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人直接掀起炉子上的药壶,往他身上摔去。
热水飞溅得四处都是,公?冶明连连后退。那人见?他又躲了过去,直接抄起一根在地上燃烧的木柴,追着他打。
听?到外头的动?静,李秉成快步从屋里出来,只见?满地燃烧的柴火,也?不敢靠近,心?里一沉:闹事的人还真来了,但好像是冲着煎药的小伙子来的。
“客官,到底出了何事?为何大发雷霆?”他站在屋子前?,一脸赔笑。
那人怒气冲冲道:“这厮,因为昨天的事记恨于我,竟然在药里下毒,害得我爹吐血身亡!”
听?到是死人这么大的事,公?冶明大吃一惊,慌忙辩解道:“我没?有下毒!”
“休想骗我!我每日都吃李掌柜的药,难道是他害的我爹不成?”那人怒道。
李秉成赶忙上前?道:“小兄弟,你快带我去看看你爹爹,看看还能不能救。”
“那这厮跑了怎么办?”那人不依不挠。
“这样,我们将他双手双脚捆住,一起带过去,就不怕他跑了。”李秉成说着,对公?冶明歉意道,“得委屈你了,倘若此事与你无关,定能还你清白?。”
本来像这种将人五花大绑扛在街上走的举动?,官府是不允许的。可遂宁只是个小县,无人在意此事,百姓们也?觉得正常。
公?冶明四脚朝天地被扛到客人家里,捆在一根房梁上。
李秉成伸手探着床上耄耋老人的喉咙,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端起余下的小半碗药汤,闻了闻,觉得气味不对,又从药箱里取出一枚银针,在汤中试了下。
“药汤里头果真有毒,赶紧报官!”李秉成对病人的儿子道。
公?冶明对此事一头雾水,但他知道这事是冲着自己来的,慌忙按照从前?白?朝驹教他的脱身办法?,拼命挣开手腕的绳索。
即便右手使不上劲,但他手臂已比常人瘦上太多,挣出来反倒轻松。只是脚上的绳索并不好解,半天没?能接开绳索,李秉成注意到了他。
“你这混账!下了毒,还想逃跑?”李秉成二话不说,一拳头对他脸上砸去,要将他直接砸晕在柱子上。
公?冶明慌忙爬下身躲避,这一下完全激发了他求生的意识,双腿玩命地蹬着地板,连鞋都挣脱了下来,绳索却依旧缠在脚踝上。
李秉成眉头紧皱地摇了摇头,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公?冶明感忙抓紧机会,用牙咬着绳索,连拉带扯地将绳索撕成两断,飞快地用脚蹬开,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迎面就撞上站在门口李秉成,手里还拿着柄锄头。
虽说李秉成不是习武之人,但手上有了武器,多少有些难以对付。公?冶明没?心?思伤他,可他是真冲着公?冶明的性命过来。锄头对着他的脑袋,接连不断地挥下。
公?冶明在屋子里左闪右避,直到外头传来敲锣打鼓的声?响,是捕快过来的信号,才终于逮到机会从门缝里钻出,拼命地往前?跑。
身后的脚步声?又急又多,甚至夹杂着马蹄。他只顾着在小道里穿梭,在屋檐上翻上翻下。夏日的烈阳烤得瓦片火一般的烫,没?有鞋子,他感觉自己好像奔跑在刀尖上。可他根本不敢停下,只能埋头疾跑。
一直到跑进深山,身后的追赶声?都听?不见?了,他终于放缓了速度,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已经红得发紫,痛得根本站立不住。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脚底总算舒服了些,这时背上又传来刺痛。他伸手摸了摸,肩胛骨的位置似乎被划了,脱下衣服一看,背上足足四五道口子,横竖都有,已将衣服晕成红色。
李秉成拿着锄头,垂头丧气地往遂宁走。他的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鞋子跑没?了一只,一瘸一拐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透。
他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自己的药馆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继续开下去吗?遂宁的老百姓该如何看待自己?岂不是每次路过这里,都得说自己的闲话?
他想象中的事并没?有发生,药馆的生意照往常那般欣荣,客人接二连三地过来,事情似乎从未发生过一样。
煎药的工作很?快后继有人。那是他的一个远房叔叔,名叫李通,在遂宁住了段时间,非常能说会道,很?快和?遂宁的百姓们打成一片。在周回春的信寄到前?,他也?想过让这位叔叔给?自己帮忙,如此一来,正好称了他的心?意。
他不知道的是,出事的前?一天。李通找过那个客人,给?了他一笔银子,叫他想办法?把药馆新来的小伙子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