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炎在北黎混了一辈子,岂不知士族尿性?他们总是要拼命打压寒门的,他自己当初还不是被如此伎俩打压过。
他懒得与沈霁废话,转而去了大将军府。
霍渊正在院子里练功,没注意到陆炎来了,直到他练得筋疲力尽停下才发现陆老将军站在院口。
“老将军何时来的?”
“有一会儿了。”陆炎用欣赏的语气说,“难为你还如此沉得住气,功夫较之以前又大有长进了,可喜可贺。”
陆炎知道周忘尘就是原本“死去”的翟寂,他当初就欣赏翟寂,如今更加欣赏周忘尘。
“闲着也是闲着。”霍渊擦干身上的汗,套上外袍请老将军进屋喝茶,“我这一堆的好茶,我不懂这些,老将军想喝什么就自己挑。”
陆炎气笑了,“若这茶是你的,我自是要正经泡一壶品的,可一想到沈霁的嘴脸,我就没了兴致。你可知他派人去了青州,说什么辅助刘大龙,分明就是去顶替的,他早就造了势,说刘大龙不堪云云,到时必定用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污蔑他。”
霍渊不怕沈霁使坏,只怕他装得太过,“老将军不必过于担心,刘大龙跟官府中人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知道怎么生存,义兵也不是被士族驯化的奴,沈霁派去的人若想用士族的那些法子打压,他们不会坐以待毙。”
“你心里有数就好。”陆炎略微停顿,又问,“既然说到了对立点,我问你,你今后是何打算?我看你似乎没有妥协之意,但与士族争权将耗费巨大的精力,得不偿失。”
陆炎是以过来人的立场劝诫周忘尘,只要能继续留在战场打仗,适当的妥协示弱也没什么,除非你在意权,大于想要守卫国土的心。
由此看出,陆老将军虽然不满士族当权,但骨子里是朝他们妥协了,因为他知道抗争不过。
霍渊只说了四个字:“不破不立。”
陆炎微怔,那些深埋心底的,几乎快要挖不出来的少年义气一下子被这四个字唤醒。当年他何曾没想过反了士族,但到底能力有限,到后来想也不敢想了。
“你可想好了?”
霍渊点头,“若不然,我哪里有功夫在这里陪沈霁玩。”
陆炎满怀感慨与欣慰地看着眼前后生,片刻后大笑起来,“好!我陆炎憋屈了一辈子,没想到临入棺材前还能赶上这样热血沸腾的事,我就拼着这把老骨头助你一臂之力!”
接下来,陆炎开始与沈霁针锋相对。他先是指责沈霁变相软禁周忘尘,边境战事未平,却放着周忘尘在将军府喝茶,打压之心昭然若揭。
又指责他派不懂兵法的文臣去兵营里夺权,借此打压寒门,让士族得利。在朝中指责不算,还没事就去大街上,去酒肆,把士族那些惯用的利己伎俩说给百姓们听,为义兵抱不平,把这辈子不敢发的牢骚发了个够。
沈霁惯用文人的笔杆子搞政治斗争,屡试不爽,但在陆老将军这样明刀明枪搞舆论的做派面前,分明落了下乘。百姓们明显更吃陆老将军这一套。
在陆老将军不遗余力的宣扬下,雍城的百姓对沈霁对皇族的怨念日益加深。
沈霁就这样被架在了进退两难之地。他若是顺应民意,让周忘尘离开雍城,无疑放虎归山,还间接承认了陆炎的一系列指责。若继续维持现状,最终那些指责也将被证实。萧氏皇族跟士族将会大失民心。
进不得退不得,他就只能对霍渊动手了。
沈霁叫人绑了在酒肆大放厥词的陆炎,称其是叛贼,此番回雍城只为搅乱北黎内政。又公布了霍渊的一系列罪行,诸如策反地方官员造反,与南陵暗中勾结这等件件都该诛九族的大罪。数罪并罚原本该凌迟,念周忘尘守卫雍城有功,改赐其斩刑,不日行刑。
远在岐州的叶白榆得了消息已是数日后。
如沈霁所言,西戎频繁发动攻城,她已经十数日不曾脱甲。西戎朝局大变,如今实际做主的是萧宸。他对北黎各州官员以及城防再熟悉不过,又派隋末领兵,加上西戎兵的强悍,组合在一起简直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
叶白榆带着一帮弱兵以及捣乱来的禁军与之斗智斗勇,凭着过人的计谋勉强守住城,却难以反攻。隋末看出她疲于应对,因此频繁发动,试图用疲劳战术耗死她。
幸而卢二郎带领义兵前来相助,这才让隋末忌惮,不敢轻易攻城,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卢二郎带了卢三郎的亲笔书信来,“三弟怕我说不明白,把近来雍城的事都写在信中了,他认为该是时候逼宫雍城了,让姑娘早做准备。”
沈霁要杀霍渊,是到了反萧氏皇族的时机了。可如今西戎死咬住岐州不放,叶白榆根本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