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圭去到德贤宫,口传了陛下的口谕。
张昭仪下跪叩谢:“罪妾感谢陛下赐恩,只是罪妾所犯之罪不可饶恕,不敢受陛下谅解。”
于圭道:“荣贵妃近来称病不出,陛下身体抱恙,还望昭仪体恤陛下之劳苦,莫要再说些什么惹陛下不快。”
言外之意就是,给你台阶你就赶紧下来,不要拿乔。
张昭仪也就是做做样子,她当然知道宫里已经没人可指望了。荣贵妃冒着把后半辈子搭上的风险干掉了沈淑妃,伯远侯又被废,她是没了再争的心气儿。
而陛下的身体迟早会有这一天,她不过是让他提前罢了。
张昭仪扶着丫头起来,“今日怎么是于常侍过来传旨?”
于圭道:“大父身体抱恙,是我在殿前伺候。”
张昭仪若有所思。
六月初八,黄道吉日。从头天晚上开始,安南侯府就张灯结彩,热闹得生怕谁不知道。
叶紫芫是不肯委屈自己的,定亲不得已偷偷摸摸就算了,婚事要办得天下独一份的热闹,穿戴挑最好的,连公主也别想跟她比。
然而这府里除了她自己,多多少少都有些尴尬。堂堂侯府二姑娘出嫁活像做贼,偷偷摸摸定了亲,只过了不到半月就匆忙成亲,成亲前两日才开始发喜帖通知亲朋,仿佛这亲事见不得光,见光就要散似的。
这就罢了,高堂二缺一,兄弟姐妹无一人在家,整个娘家就只有侯夫人一人,连个背新妇出门的兄弟也没有,怎么看都有些不像话。
好在韩家来了几个表兄弟姊妹,由韩家表兄背着叶紫芫出了门子,这才全了礼数。
丰义伯府倒是热闹,但却是吵起来的热闹。天才亮,丰义伯前夫人的娘家人就来到府门前骂街。
“天杀的东西!我家丹娘才闭上眼没半年,你竟就这么着急再娶,你合该头长脓包脚底生疮!”
“让齐铭义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滚出来见我,我丹娘死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娶,不会给我曾外孙找继母,这才几天啊就找了个不到二十的小娘子,你要不要脸!”
原来丰义伯才死了夫人没半年,家里还有个不到一岁的小郎君,叶紫芫是来给人当继母的。
前岳家在府外闹,丰义伯不得不出来赔罪请他们离开,可任凭他低三下四好言相劝,人家就是不肯走。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丰义伯府成了一出天大的笑话。
韩松鹤来瞧见这场面,险些骂街。他前几日听说自家妹子把外甥女许配给了续娶的丰义伯,气得痛骂了妹子半天。齐铭义是个正宗的伪君子,长得人模狗样,出口诗词歌赋,惯会蒙骗不通事的小娘子,私下里玩得又花又脏,男人堆里没有不知道的。
可外甥女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劝不住。韩松鹤只好今日硬着头皮来给她撑腰,希望齐铭义那不要脸的东西看在他的面子上善待叶紫芫。
谁知道还没过门就闹了这么一出。
“韩公怎么不进去?”
韩松鹤正酝酿着先打还是先骂,闻声回头看向来人,“呦,是李公!”
来人正是李继。韩松鹤对李继的到来感到十分意外,丰义伯家这丢人的亲事除了抹不开面子的亲友不得不来捧场,一般人是能推则推。
“李公今日怎么有时间捧场的?”
李继笑道:“我与韩公同僚一场,韩公嫁外甥女,我怎能不来捧场。”
韩松鹤以前一直把李继当成假想敌,但相处下来发现,人家对自己没有半分敌意,凡国事皆有商有量的,下了职有时还约他一起喝杯酒。
韩松鹤又怀疑李继对自己有什么企图,可至今为止,李继没有任何不合理的举动。
于是他就只能以好友待之:“客气了客气了,那别站着了,随我里面请吧。”
这个请字颇有些难为情,毕竟那门口难看到让人迈不开脚。
“这是怎么了?”李继看向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骂的老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