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窈看着男子的眼睛,看着看着不禁眼眶一热,两行热泪跟着流淌下来。
她家与太子的这桩婚事,不过是一场孽缘!
她不过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与心上人苏业相恋多年,陪着他从秀才考上举人,又出钱送他去桐江学院进修学习,只待来年春闱榜上有名便去找父亲提亲。
可世事变化无常,本与太子有婚约的嫡姐因太子出征生死未卜,转头与家中马奴私相授受,丢了清白!就在嫡姐失身的数日后,太子殿下竟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婚期在即,可待命的皇家儿媳已不是清白之躯。这事若是捅出去,圣人天威悍怒,江家会在顷刻间被夷九族。
父亲在祠堂坐了整整一夜,天亮时,他毅然决然准备去东宫求死。嫡母说起那日只觉得如梦似幻,她早晨给父亲穿官服戴帽子时,发现他的头发一夜花白。
等入了东宫,父亲“哐当”一声,跪在了太子殿下面前。他痛数江家罪则,愿以死谢罪,只求太子放过江家老幼妇孺。长女放浪,可她们不知情,是无辜的。
父亲想过很多个答案,太子震怒,即可下令诛杀江家满门;亦或是答应他的请求,只杀他一人,放过女眷。可等了许久,就在他心神被折磨的近乎崩溃时,高座上的太子晦暗开口:“既如此,江大人若能让孤满意,孤便饶你江家满门。”
江忠言不可置信抬头,“殿下您……”
您不杀我全家了?
这句话他搁在心里没敢问。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对面金玉般的贵人笑得光风霁月,“至于如何让孤满意,就看江大人的诚意了。”
江忠言泣涕横流,当即对着太子又叩又拜,脑门“砰砰砰”顷刻间便磕破出血,以表忠心。
太子萧承宴看着他近乎自毁的行为,没有阻止。那双凤眸明明是温润和熙,清隽疏朗的姿态,可笑意不达眼底,透着一层阴鸷冷漠的光。
而后父亲提出让她去勾。引太子,若是能有幸得太子青睐,江家灭门之祸或可抵过。
往后数月,江月窈使出了浑身解数,如愿以偿的引得太子折腰,允诺放过江家,娶他过门。
父亲松了口气,嫡母也不用以泪洗面,长姐亦不用去死证道,所有人都在庆幸这场劫后重生的灾难。
除了她。
出嫁那日,持着御刀的金吾卫肃然开道,数百名宫女太监手执仪仗,簇拥着那乘象征着无上荣华的凤鸾轿辇。出嫁队伍蜿蜒如鎏金河流,缓缓碾过朱雀大街。
万人空巷,鼓声喧天,满长安城都沉浸在这桩皇家盛事带来的热闹喜庆。
江月窈头戴凤冠,身披彩衣,木然的如同一个没有形魂的假人。
喧嚣是他们的,她只有一片死寂。
这身不由己的“殊荣”,是父亲用全家性命换来的活路。
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和苏业在一起了。
不过,好在苏业去了江南的桐江学院备战来年春闱,并不在京中。她们平时以书信联络,一月一封,江月窈暂时还能瞒得住。
她怕自己嫁人的消息被苏业知道,影响他考试。苏业这些年过得太苦了,唯有堵上前程的拼命一搏才有生的希望。
早些年苏业的父亲因当地门阀世家抗拒修渠,导致土地干旱,粮食不收。他父亲活活晒死在了自家土地上,母亲也因此久病不起,留他一个七岁的娃娃靠捡东西生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就靠着吃别人剩下的,不要的,乞讨而活。
他寒窗苦读多年,她亦把所有的银钱供在苏业身上,此次春闱是她们两个共同努力的结果,她不能轻易毁弃。
嫁入东宫后,太子待她极为疼爱,也允她太子妃该有的尊贵荣华,除了新婚那夜……
那夜也仅仅因为他被灌醉了,才会彻底失去了理智,才会过来亲她,抱她,最后把粗鲁的把她摔在榻上,紧掐腰肢,填。满的力道到让她吃痛到忍不住叫出声。
想起那夜几乎要被他捏碎的力道,江月窈忍不住心颤,她总觉得太子并不是表面那样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可太子成婚第二月便去了江南查盐税,两人相处时间短,她也不太了解太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不过,就从太子肯不计较江家犯错这件事,还宠爱她,疼惜她,她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好人。
江月窈知道她应该好好和太子过日子,扮好一个太子妃该有的角色,然后,忘记苏业。
可是她做不到。
两人结识于微时,相互扶持了三年。虽然每次见面的时间很短很仓促,可那种心情很长,长到她无法做到彻底割舍。
他真真切切陪伴了她那么多年,她舍不得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