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宁努力说服自己去适应她的不要脸,但还是忍不住道:“你还真问得出口?”
覃姝笑了一声,没有应话,等竖好了碑,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提刀向娟宁走来。
娟宁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直盯着她将刀收回鞘中放好,才安下心重躺回去。
覃姝站在树下笑道:“修者不必这样防备我,现如今你活着可比死了有用,我不会杀你的。”
娟宁一脸不信,但也懒得跟她多掰扯,眼不见心为净地合了上眼。
有微风拂过面颊,她身侧的枝干毫无征兆地晃动了一下,娟宁“啧”了一声睁眼,入目又是覃姝那双漂亮的眼。
风吹着发丝轻轻缠上她的手腕,覃姝手搭在她腰上,弯眼笑道:“我取点东西,你继续睡。”
她在树上摘了十几片宽大如纸的叶子,下地烘了个半干,开始在上面作符。
娟宁被她撩拨得心猿意马,哪里还睡得着,她歪着脑袋看了半日,出声道:“你这是画的什么古怪东西,谁弄出来的?”
覃姝手上不停,道:“怎么了?”
娟宁虽然记不得多少东西,但对于秘法一门,却有自己本能的一套理解。
天地之间除了众生的生气与朽气,还有往复流转的自然灵气,秘法是依托灵窍观到了这灵气的运转规律,再根据自己的需求取而自用,就譬如她观到了火气的流向,只要原原本本地将火燃时的气画出来,再用己身的生气催动,即便手头没有可燃之物,也能凭空生出一团火来。
这当中的几个步骤——观气、画气和催气,都不可能是灵窍未开的凡人做得到的,而这叶纸上记述的一切,都像像极了是一个凡人描摹观形画出来的东西。
模糊,残缺,浅显,有形而无神,当中还掺了几笔想当然的猜测与推理。
可凡人是怎么观得到气的?
娟宁想到玉和说的硬开灵窍,实在想不明白这灵窍还能怎么硬开,她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这东西虽然看着像秘法,但实则跟秘法没什么关系,真要说能扯上点边,像是一个魂魄将生未生、将死未死的时候,看不到现实的世界,只能看到一团一团的气,但看气也看不到本质,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秘法要成法,不光要有形,更要有神,画录之人只观得到形,悟不到神,想当然地去硬加关联。若是抄录已经成法的秘法,再怎么错也不可能错成这样,这从根上都不对。”
她又问了一遍先时的问题:“这是谁弄出来的东西?”
覃姝指尖停了一下,道:“影卫。”
她将画好的叶子一字排开,垂手看了半晌,道:“这世间有没有一种秘法,可以让人借眼观气?”
娟宁翻身下树,蹲到覃姝身边道:“照理说,有肯定是有的,但是借凡人之眼观气……图什么?这东西画出来有什么用?”
她拈起一片叶子看了看,随意在上面添了几笔,一股微风自叶间升起,追着她的手指绕了两圈,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娟宁捻了两下手指,道:“即便不论效用,生死一线转瞬即逝,这人是天天蹲在医馆还是棺材铺?哪来那么多正正好的魂魄供他去借眼观气?”
覃姝盯着消失在她指间的微风,沉默半晌,缓缓吐出三个字。
“招魂阵。”
一阵凉风刮过,娟宁悚然一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后背起了满满一层鸡皮疙瘩。
是了,招魂阵。
活人死祭,魂魄困在阵中,自是有相当长的时间可以做这贯通阴阳的信差。
娟宁看着面前这些拿人命堆起来的鬼符,气极反笑,手中缓缓驭出一团火。
火焰因着鹤山地脉的关系,忽闪忽灭不甚明亮,覃姝叹了声气,抬手与她掌心交叠。
“别烧,留着还有用。”
覃姝的手还是那样凉,冷霜一样压灭了她掌心的火,娟宁没有将手收回去,像初见时那样托着她的手,轻轻弯了弯手指向上握住。
“行。”她扯开嘴角,冷冷地笑了一声,“我去烧那只借眼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