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顺遂的人生根本不属于她,这命格原本的主人叫竺临,早在几百年之前就死了,她活着那会儿,景朝甚至都还不是景朝,叫虞至。
娟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将眼睛闭上又睁开,凝神又望了一次,却还是一样的结果,她心中捏着这个真假未定的人名转了几转,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那人看着她道:“大师算出什么了?”
她隐在袖中的左手不自然地垂下,左肩上的雪青色纱花无风自动,娟宁余光一瞥,理智回笼,突然福至心灵地将面前此人跟方才那道不人不鬼的阴气联系在了一起。
她惊得脸都麻了一下,绕是姿态再端,也还是被看出了端倪,那人笑了一下,偏头道:“嗯?”
娟宁定了定神,心中开始思忖要怎么脱身。
两人视线相交,却又默契地错开,娟宁看向她微微发颤的左手,手指点了下地,忽的笑道:“我要看你左手的掌纹。”
她的左手明摆着受了伤,抬了两次都没能抬起来,娟宁默不作声地看着,只听得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手向左肩胛处毫不留情地一按,轻灵的纱花被一掌摁扁,花根底下传来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片刻之后,她神色如常地将左手伸出来,递到了娟宁眼前。
她的掌心隐隐泛黑,薄薄一层皮下似有活物游动,娟宁听那声响听得牙酸,下意识托着她的手垫了上去。
她的手比三九天的冰块还要凉,渗人的寒气从她掌心冒出,又被她轻而易举地压下去,一收一放间,好似在逗着娟宁玩,她目光轻轻扫过娟宁的脸,笑道:“我的掌纹如何?”
这招猫逗狗的语气成功给娟宁挑衅上了头,她也不管这人底细如何,手指凝气化刃,刺破她的手心挑起一根黑色的游线。
那游线离体即碎,碎裂时崩出的寒意冻得娟宁半边身子都僵了一下,她抬起头,那人眼中的痛意转瞬即逝,她垂眼避开娟宁的视线,掌心的血倒流向腕间,洇湿了她的衣袖。
娟宁将她轻微发颤的手握住,鲜红的血从两人交叠的指隙涌出来,落到地上浇成一朵朵赤色的花。
鬼使神差的,娟宁想起了她的名字。
覃姝。
她想起自己提着剑,眼前的人浑身是血,两人默然相对半晌,她说了一句十分不合时宜的话。
她说,覃姝,你想不想吃兔子?
这人究竟是谁?故人?仇人?
娟宁慢慢将手松开,覃姝缓过劲来,再抬眼时,她眼中的冷意消了几分,望向娟宁的视线都好似有了温度,她没有质问娟宁方才的举动,甚至连手都没有收回来,看着她轻轻笑。
“大师这手相看得倒是别致。”
她的笑容里掩着漫不经心的试探与杀意,娟宁捻了下沾血的指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想算什么来着?”
覃姝不紧不慢地擦着手心的血,笑道:“姻缘。”
娟宁又恢复到了先时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信口胡诌道:“姻缘不急,姑娘且将手头的事做好,该来的自然就来了。”
覃姝眉毛一挑,笑着追问道:“哦?若是顺其自然,那结果如何?”
娟宁故作高深:“好事多磨。”
覃姝笑了一下,翻手向下摁住手心的伤口。
那道细小的伤口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血越流越多。
娟宁化刃的手指没有收回去,明晃晃地亮在眼前,随时准备跟她打上一架,而覃姝却好像真的只是路过来算个命一样,得到了答案后,一句话都没再多说,留了把碎银起身告辞。
娟宁紧绷的神经并没有松懈下来,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仅一刹的功夫,她便再也想不起她的样子。
覃姝的脸在她的记忆中扭曲变形,生成了一张带笑的诡异面具,娟宁被那面具渗得一个激灵,低头再看,碗里的碎银变成了黑乎乎的石头。
她端起破碗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