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书院广场搭起一座木台,挂上一幅巨大的白布。林昭执笔写下第一句话:
>“我不再向上天祈求拯救,
>因为我知道,真正的力量,
>生于人间,长于倾听,存于承担。”
随后,阿芜拿起画笔,在旁边画下一朵野葵花,花瓣舒展,根系深入泥土。
第一个签字的是柳氏。她蘸墨按下掌印,说:“我曾以为医术是为了延续生命,如今才懂,有时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奇迹。”
接着是沈烬。他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添一句:“我杀过人,也被人追杀。但从今往后,我不想再为‘正义’挥刀,只想为‘和平’守门。”
村民们陆续前来。
有人写下:“我儿子死了,我不怪天,只愿别的母亲不要再哭。”
有人画了个笑脸:“今天饭够吃,我很高兴。”
还有一个孩子歪歪扭扭地写:“我想长大,自己决定要不要当英雄。”
七日后,白布上密密麻麻布满签名与涂鸦,像一片繁星落于大地。
那一夜,林昭将白布悬于古井之上,点燃三支素香??非为祭神,只为见证。
火焰升起时,地面再次震动。
这一次,光藤不再局限于书院,而是如根系般向四面八方蔓延,顺着山势、河流、道路,悄然渗入每一寸土地。凡是签过名的地方,地下都会悄然生出一株透明茎蔓,顶端开出一朵微不可见的光花,散发出极淡的清香。
闻到这香味的人,会在梦中见到一个画面:一片无边的田野,无数人手牵着手,中间站着一个穿粗布裙的女孩,手里拿着画册,笑着说:“你们的声音,我都听见了。”
数月后,天下已悄然改变。
寺庙香火依旧,但更多人开始在家中设立“静语角”??一面墙,一张椅,一盏灯,专供家人倾诉心事。学校不再只教经义兵法,新增“共情课”,教孩子如何倾听他人痛苦。就连朝廷也悄然调整律法,增设“抚恤使”一职,专为冤屈者奔走陈情。
紫袍祭司团残余势力试图卷土重来,鼓吹“新神已现,乃共感之主”,号召信徒膜拜光藤。然而当他们来到东岭书院,却发现井边石碑已被拓印成千份,流传民间。
每一块石碑复制品上,都刻着四个大字:
**此井无神**。
更有孩童编出童谣,传唱四方:
>“不拜天,不求仙,
>自己走路自己担。
>若有苦,说与谁?
>邻家阿婆笑微微。
>光不照金殿,只暖心田,
>我们不是神,但我们相连。”
林昭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医生说他活不过冬天。
阿芜每天陪他读书、画画、晒太阳。她不再问“你会不会死”,因为她知道,有些问题,答案不在言语中。
某个雪夜,林昭咳得厉害,几乎喘不过气。阿芜抱着他,眼泪无声滑落。
他勉强笑了笑,从枕下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她。
“这是我最后一本日记。”他说,“第一页,留给你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