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一震。
“写给谁?”
“写给我爸。”他说,“他走的时候说要去挖金矿,三年没回来。妈妈说他不要我们了,可我相信他在听。所以我每天放学都来这里写字,就算没人看得见,土地也会帮我寄。”
她默默坐下,从包里取出一块小型录音石??最新一代触听仪的简化版,能将震动转化为可存储声波。
“试试这个?”她递过去。
男孩迟疑接过,贴在地面,轻声说:“爸爸,今天我考了满分。数学第九题很难,我想了好久才做出来。你说过遇到难题就画图,我就画了,真的有用。我还种了向日葵,开了两朵,一朵给你,一朵给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想你了。”
声音录入完毕,她帮男孩将石头埋在校旗杆下,说:“这里曾是很多人学习说话的地方,最适合传递心意。”
三天后,边境小镇邮局收到一封奇特包裹:外层裹着油布,内衬垫着干草,中间是一块发烫的矿石,附带一张潦草字条:
>“收到儿子的信了。
>我马上回来。”
后来人们才知道,那矿石产自千里之外的矿区,恰好含有高浓度压电矿物,且近期经历强烈地质活动,形成了天然共振效应。男孩父亲所在的工棚每晚震动频繁,这块石头恰好置于床头,竟完整还原了录音内容。
此事传开后,“静听运动”迎来新一轮浪潮。越来越多普通人开始相信:话语拥有超越时空的力量,不是因为魔法,而是因为人心本就渴望连接。
林婉得知消息时,正坐在一辆破旧巴士上,驶向无人知晓的下一站。车窗外,夕阳熔金,群山如海。
她打开日记,写下今日随感:
>“今日遇一少年,以铁丝为笔,水泥为纸,写信予父。
>世人谓之痴,我称之为勇。
>痴者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勇者明知其未必达而仍言之。
>这世上最珍贵的声音,往往出自最无力的喉咙。
>而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搭一座桥,哪怕只是根藤条,也让那声音有机会荡到对岸。”
合上本子,她望向远方。
那里,一场新的雨正在酝酿,云层低垂,雷声隐隐。
她忽然想起周临川最后一次实验前说的话:
>“如果有一天,全世界的人都开始认真听彼此说话,
>那就是我们真正的胜利。”
如今,这场胜利正以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的方式降临。
不是通过战争,不是通过征服,不是通过伟人演说,而是通过千万个微不足道的瞬间??
一个母亲对孩子说“没关系,你可以哭”;
一个囚犯在录音中说出“对不起”;
一个老人对着山谷喊出亡妻的名字;
一个女孩举着纸喇叭,呼唤尚未到来的明天。
这些声音或许微弱,或许孤单,或许永远得不到回应。
但只要还有人在说,就一定有人在听。
只要还有人在听,光就不会熄灭。
风穿过车窗,拂动她的发丝。
她轻轻说了句,像是回答,也像是承诺:
“我在听。”